平凡最愛的電影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廠》,那個由巧克力瀑布,巧克力糖漿河流構成的世界是她夢想中的伊甸園,平凡寧願躲在裡面永生永世,吃成個大胖子也心甘情願。

至少,那裡不會有二十五次的失望。

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家還是要回的,深吸口暗夜特有的涼爽空氣,平凡睜眼準備往電梯方向走去。

可腿動不了,不是無力,不是抽筋,而是因為她看見了前方角落裡的一個人。

雖然不敢相信,但她的眼睛確確實實地告訴著自己,那是尹越。

腦內出現短時間的空白,但隨即,平凡意識到,估計是尹越的朋友或者某個親戚也住在這,他出來時碰巧遇見自己了。

總不會是專門來找她的啊,這點自知之明,平凡還是有的。

一位前輩曾告訴過平凡,相親不成功,就成陌生人,走在街上碰見對方,就算是化成灰也認識的熟悉程度,也要假裝不認識。

平凡謹遵教導,暗道著“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接著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繼續向電梯方向前進。

可是就在越過尹越身邊時,她聽見了一個低沉穩重略帶磁性的聲音。

“慕平凡。”

9

這是場幻覺,平凡堅定地告訴自己。

可是那聲音,卻更堅定地落在她的耳膜上,敲出真實的質感。

只得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聲音來源處。

尹越的身後,是一整排信件箱,新漆的墨綠色,沉靜,帶著些微的冷,與他出奇地相稱。

當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麼時,笑是很好的緩衝動作,平凡深諳這點,所以她扯動嘴角,笑道:“嗨。”

可惜今夜臉部神經不大聽使喚,就算沒照鏡子,平凡也能感覺到這個笑容的僵硬與木訥。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他們站在大廳內,外面是黑絲絨般的夜色,頭頂的燈光射下,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虛虛籠籠的,像是隔年拿出的舊衣服,表面有毛絨。

平凡覺得自己的臉像是打了肉毒桿菌,僵硬得可以。

好不容易應酬完二十五,氣還沒緩過來,又要僵笑面對二十四,她確定,今天黃曆上絕對有“忌:諸事不宜”這句話。

總這麼站下去也不是回事,平凡決定速戰速決,鼓起勇氣,道:“你來這見朋友啊,好巧,我也住在這裡。”

她的下句話應該是“還有幾份教案沒寫,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聊。”

天有不測風雲,話也有旦夕禍福--很不幸的,這句話胎死腹中。

因為尹越開了今晚的第二次金口:“我知道。”

這句話是……他知道自己住這裡的意思嗎?

平凡的心也和地板上的影子般,毛毛的,和尹越的兩次相處,她都有種踩在棉花上的感覺,虛虛浮浮的,探不著虛實--說實話,她甚至連尹越是否記起自己是他老同學這點都無法確定。

既然如此,只得停下腳步了,平凡不再說話--一腳踩空可不是好玩的。

她停下並不意味著他便靜止。

尹越丟擲了今晚的第一個問題:“剛才那人是誰?”

“相親物件。”平凡道。

這句話,她是脫口而出的,並非是示威,更不是炫耀,只是一次下意識的回答,因為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尹越的那句“我知道”。

只是,話出口後,平凡滿腦子開始想著如何掐死自己。

“你習慣一次性相兩個人嗎?”這是尹越丟擲的第二個問題。

一團水蒸氣向著平凡迎面撲來,臉頰小小地熱了,聲音還是呆呆的:“沒,就他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