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醒媛媛,夜晚;,鄭媱只挑了一盞昏暗的燭火,坐在角落裡往痠痛的全身小心翼翼地抹藥,抹完了藥才舉著燭火輕手輕腳地往床榻上走去。

幸虧有點淡淡的月色,吹熄了燭火後還依稀可以看見一些物影。鄭媱分開紗帳上了床,小心拉扯開被子鑽進去。剛為媛媛蓋好被子,不料她一腳又踢了出來。鄭媱坐起身,輕輕捉起她的腳往被子裡挪。

她突然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大概是做噩夢了。

鄭媱低頭在她額心輕輕一吻。

“姐姐,姐姐。。。。。。。”她哭嚎著,音聲高亢得要鼓破耳膜:“姐姐,你別走。。。。。。”忽然翻身,她將她抱住,在她懷中安靜地睡去了。。。。。。。

43、琴瑟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六日,長公主竟能下床走動,精神狀態極佳,講話時中氣十足。此前,她纏綿病榻五日,面色蒼白憔悴,幾乎無力動身。如今卻神采奕奕地立在鄭媱跟前,且與以往不同,沒有對鄭媱疾言厲色,反而像她的母親一樣溫柔地替她掠鬢整衣,倒叫鄭媱詫異得很。

昨晚來看長公主時,鄭媱不經意地聽見阿嫦對長公主說:“晟哥兒要來看你了。。。。。。”長公主坐起了身,面色如日光破霾,又撫臉又掠鬢的,激動道:“快,扶我去梳妝。。。。。。”想下床走動,舉止還是吃力,嘗試了很久,雙腿依舊軟得站立不住,阿嫦說:“不是今日。。。。。。”長公主一愣,方乖乖坐了回去,眸底飽漲的驚喜卻未消退。

想不到今日一早長公主就能下床走動了。鄭媱想,許是因為知道了“晟哥兒”要來看她的訊息。

長公主牽起了鄭媱的手,眼神慈愛,容色極暖,她笑語盈盈地說:“玉鸞,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說罷牽著鄭媱的手走到了殿外,鄭媱有些擔心她的身體,可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穩。

手一直被長公主緊緊攥著始終不曾鬆開,長公主一直拉著她穿過了牡丹園才停下腳步,伸手朝不遠處指了指,鄭媱遂其意去看,看見一座水榭,長公主午後總會叫人置上一張鳳榻,在那裡休憩一兩個時辰。

水榭周圍樹木蔥蘢,廕庇了炎炎夏日,婆娑的影子搖曳出一片清涼。月白色的紗幔隨著薰風蕩起,陡然現出了一角衣袍來,衣袍色澤也是月白,若不仔細觀察,很難辨出那是一角衣袍。水榭中有人?是客?

風勢陡起,旋得燥熱的氣流一卷,水榭下的芙蕖搖舉,相互碰擊著陣陣送香,那一角衣袍也在風中浮動翻卷,卷出獵獵的聲響,一縷縷烏漆漆的頭髮也在風裡忽然上下。

“玉鸞,看見了沒?”長公主引著她側了個角度,恰恰叫她望見那人的一點背影,長公主看她的神色極為溫和,對她講話的語氣也是極輕極柔的,可講出的話卻極為無情:“就是他了,給你一個時辰吧,你過去,千方百計地撩他的心、讓他的目光一直為你停留就可以了;倘若你不盡力,一個時辰內辦不到、抑或盡力了撩不動他的心,那麼鄭媛,就別想活了。”

“貴主。。。。。。”

“去吧。”長公主的笑意愈發柔和了,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便如一片白雲般飄過去了。

如履鳧水之蓮,她落足無聲地上了丹墀,伸手要撩開那一層相隔的紗幔。

一聲動聽的絲竹笛音陡然划起,曲曲折折的音浪入水,暈開淡淡的漣漪,三分頑豔,七分悲涼,使她聞之凜然於心底生寒。

笛音引她入勝,彷彿置身冰天雪地,一仰頭,卻望見紛紛揚揚的萬點猩紅,偏偏在這炎炎五月落下一場雪一樣的梅花。

曲名為《梅花落》,騷人聞此曲,曾曰:“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

輕輕挑起紗幔去瞥那心境冷落的吹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