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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巨蛇昂首出,儼然人頭,有一臂,怒目睒睒,指婦作人語曰:“汝再擾我,即當啖汝。”婦驚僕。其姑訝婦久不返,往視之,見其臥地吐沫,面無人色。扶歸漸蘇,乃述所見如是。兒竟殤,婦亦旋患癎,不知何怪也。此乾隆壬子五月間事。
朝六
山陰庫書馮心法,辛亥冬,其母病,馮夜歸。張燈見韓聖華來,竟忘其死,與言生平如故。韓曰:“兄家有差使事值我,票已判行,三日可發,我當為兄經理停妥。”馮庫書舞弄多事,畏告發,與之議賄,許以錢六千,韓許諾謝去。馮方怪韓之既死,謂母病必危,又疑許賄六千庶可救。及三日韓至,竟入內,而馮母死。豈冥使亦如人間獄訟,不論輸贏,總需使費耶?抑衙門人生不顧其親好者,為鬼亦無異耶?
魍魎
山陰高進士之父某翁,未遇時,以傭為生。暮歸,值長鬼立路側,倚人屋,腰靠簷上,翁立俟之。鬼手捧一孩子而祝之曰:“我欲食爾,爾宜為九品官,有田三千畝,屋九椽,男子二人。我即欲食汝,心不忍食。”遂置之瓦上,回身欲走,則見翁。翁被酒,且立久,絕無恐,心計:“渠尚不食小康孩子,我苟不至餓死,渠豈能食我。我何畏渠。”乃謂之曰:“吾聞神之長者為魍魎,能富貴人,我將乞汝致富。”鬼拂袖令翁去。翁固求。鬼探袖得繩,縛竹竿一枝,若秤物具;翁再索錘,則鬼拂衣竟去。翁歸告婦,取梯抱兒下。
翌日,裡許有馮村人姓馮者失其子,遍覓不得。高翁齣兒而告以鬼語,馮父乃拜翁呼為外父。後馮果為山西巡檢,田廬如魍魎言,高亦自此致富,子發科甲矣。
獺異
山陰施漢一秀才曰:越水鄉多獺怪,其小者只潑水侮人,驅之即匿,其老者能惑人如魅。餘家舊有獺怪,逢科甲富人,必相狎逼,百年內凡三見矣,不可逐,亦不為禍。
餘丁亥歸裡,夜就寢,有聲如撒螺殼者,大小千萬聲,散置几榻間,燭之無有,疑北牖失扃,故扃之,怪亦漸安。
又二十年丙午,餘苫塊之際,方側臥,若有物壓胸間,小掌撫我頭頂甚勤,而其身甚滑,耳邊嘖嘖作褻語。夢見一粉面娘子,年可二十四五,紫緞衫,玄緞半臂,深藍色裙,就我要抱。卻之,則從背後抱我,口向兩耳聒聒不休。予夢中謂之曰:“世間乃果有淫嫗!我二十年前尚不可幹,今日能動我乎!”驚而醒,覺耳邊嘖嘖聲,頭上撫摩狀,猶未絕也,旋從枕上逸去,輕小若貓。翌日又至,則覺有物在右股上,夢見昨女子,衣服如故,而立處稍遠,隔欄杆相招。予竊念昨身近尚不亂,今隔欄杆乃肯動心耶!遂醒,則物從股上跳去,怪亦遂絕。
丁未冬初,犭央犭茶湖口夜宿陳氏新樓,瀕湖,甫息燭,則物躍上床,予知其非鬼非偷兒也,若喧叫,徙驚鄰里,適為人笑,計所以逐之,記得杭大宗先生《穢跡金剛咒》事,試誦之,物輒伏不動。五更,跳下床有聲,遂去。曉起,見伏處衣褶捲起加截。予因作客,不宜告主人。越月又過此宿,解衣始記前事,欲避無及,擁衾坐,久倦閤眼,則物已在床裡矣。持《金剛咒》稍緩,則輒動欲上;俟誦弛,漸逼近胸膛,出聲尖細如鼠叫。旋作人語曰:“若佩正一真人符,吾不懼,但公口一動,吾則甚畏耳。”五更,從足後所繞出。是夜誦咒百餘遍。明日,家人怪吾夜作囈語久,自此陳氏亦無他異。
今年二月初二日,鄉塾師沈昭遠來說獺祟,衣上遺毛可數,向予告急,欲辭館去,勸之誦《穢跡咒》,又猝不能成誦,但偶憶《本草》有“熊食鹽而死,獺飲酒而斃”之語,舊聞丁未進士徐景芳嘗用以除館中獺妖,令沈姑試之。是晚,置雙鯽樽酒於案上,二更獺至,沈已迷不能聲,但見獺超案飲酒,樽欹,就案餂遺酒有聲,食魚亦盡。既跳下,欲登沈床,則前足甫起,而後足不隨,墮地者三,蓋獺醉矣。逃去,今遂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