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處?”女笑曰:“勿急,勿急。”即拉仲玉手同坐曰:“妾汪六姑也,葬此,為汙泥所侵,求君改葬高處,必當如君言以報。”問:“何病亡?”女以手遮面曰:“羞不可言。”固問之,曰:“妾幼解風情,而生長小家,所居樓臨街,偶倚窗,見一美少年方溺,出其陰,紅鮮如玉,妾心慕之,以為天下男子皆然。已而嫁賣菜傭周某,貌即不佳,體尤瑣穢,絕不類所見少年,以此怨思成疾,口不能言,遂卒。”仲玉聞之,心大動,弛下衣,拉女手使摸。而人聲忽至,女遽拂衣起曰:“緣未到。”仲玉送至牆下,女除一銀臂釧與之曰:“幸勿忘。”言畢而沒。仲玉恍然如夢,視銀釧,竟在手中,乃秘之。

次夕人靜,獨步牆陰,遍視不復見,乃語主人,並出臂釧以證。主人異之,起土三尺許,得女屍,衣飾盡朽,肌色如生,與仲玉所見無異,右臂一釧猶存。仲玉解衣覆之,為備棺衾,移葬高阜。

其夕,夢女來謝曰:“感郎信義,告郎金所,郎臥榻向左三尺,舊有人埋五百金,明當取之。”如其言,果得金如數。

蝦蟆蠱

朱生依仁,工書,廣西慶遠府陳太守希芳延為記室。方盛暑,太守招僚友飲。就席,各去冠,眾見朱生頂上蹲一大蝦蟆,拂之落地,忽失所在。飲至夜分,蝦蟆又登朱頂而朱不知,同人又為拂落,席間餚核,盡為所毀,復不見。朱生歸寢,覺頂間作癢。次日,頂上發盡脫,當頂墳起如瘤,作紅色。皮忽迸裂,一蟆自內伸頭瞪目而望,前二足踞頂,自腰以下在頭皮內,針刺不死。引出之,痛不可耐,醫不能治。有老門役曰:“此蠱也,以金簪刺之當死。”試之果驗,乃出其蟆。而朱生無他恙,惟頂骨下陷,若仰盂然。

礅怪

高睿功,世家子也。其居廳前有怪。每夜人行,輒見白衣人長丈餘躡後,以手掩人目,其冷如冰。遂閉前門,別開門出入。白衣人漸乃晝見,人鹹避之。睿功偶被酒坐廳上,見白衣人登階倚柱立,手拈其須,仰天微睇,似未見睿功在坐者。睿功潛至其後,揮拳奮擊,誤中柱上,挫指血出,白衣人已立丹墀中。睿功大呼趨擊,時方陰雨,為苔滑撲地。白衣人見而大笑,舉手來擊,腰不能俯;似欲以足蹴,而腿又長不能舉;乃大怒,環階而走。睿功知其無能為,直前抱持其足而力掀之,白衣人倒地而沒。睿功呼家人就其初起處掘,深三尺,得白瓷舊坐礅一個,礅上鮮血猶存,蓋睿功指血所染也。擊而碎之,其怪遂絕。

六郎神鬥

廣西南寧鄉里,祀六郎神。人或語言觸犯,則為祟。尤善媚女子,美者多為所憑。凡受其害者,以紙鏹一束,飯一盂,用兩三樂人,午夜祀之,送至曠野,即去而之他。其俗無夕不送六郎也。

有楊三姑者,年十七,美姿容。日將夕,方與父母共坐,忽嫣然睨笑。久之,趨入房,施朱傅粉,嬌羞百態。父母往問,磚石自空擲下,房門遂閉,惟聞兩人笑語聲。知為六郎,亟呼樂人送之。六郎不肯去。及晨,女出如常,雲:“六郎美少年,頭戴將巾,身披軟甲,年可二十七八,與我甚恩愛,不必送他去。”父母無如何。

越數夕,忽倉皇奔出曰:“又一六郎來!大鬍子,貌甚獰惡,與前六郎爭我相毆。前六郎非其敵也,行當去矣。”俄聞室中鬥聲甚劇,似無物不損者,父母乃召樂人雙送之。兩人俱去,三姑亦無恙。

返魂香

餘家婢女招姐之祖母周氏,年七十餘,奉佛甚虔。一夕寢矣,見室中有老嫗立焉。初見甚短,目之漸長,手紙片堆其几上,衣藍布裙,色甚鮮。周私憶,同一藍色,何彼獨鮮?問:“阿婆藍布從何處染?”不答。周怒罵曰:“我問不答,豈是鬼乎!”嫗曰:“是也。”曰:“既是鬼,來捉我乎?”曰:“是也。”周愈怒,罵曰:“我偏不受捉!”手批其頰,不覺魂出,已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