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明天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束。睡到午夜,淺睡的我被樓下的車聲吵醒,拉開窗簾,看到了木詩涵的車。

我下樓瞧車門,玻璃滑下來,刺鼻的煙味洩出車廂。木詩涵坐在青灰的煙霧中,兩眼佈滿血絲,眼圈黑了。

“你疲勞駕駛!這才幾點就趕來,還超速了吧,不怕死嗎!”我後退躲避煙氣。

“從你說的一句話,我就已經在路上了。”他打了個打哈欠,拿起煙接著吸。

“別吸了。”我搶下菸屁股,不開心地指責:“你穿得太隨便了,夾克還都是褶皺。”

木詩涵打了個餓嗝,然後疲憊地閉上眼睛說:“沒把我哥帶來,抱歉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還是不說好了。他們兄弟兩個還真是像,都擅長讓女生閉嘴。

“我給你的號碼,你打過沒。”

木詩涵拍打臉,強迫眼皮睜開:“我慫人一個,沒勇沒謀,不敢。”他看看錶,望著遠空:“還有多久才會天亮。”

我無法回答他,只能陪著盼天明,像等待高考成績,等待一場宣判。

我實在太困了,他讓我先上去睡覺了。可我又睡不著,半夢半醒。木詩涵是真的一夜沒睡,坐在車裡,一包接一包地抽菸,煙霧埋藏他全部的心事,沒人知道他的愁。

天亮了,我再躺不下去,下樓見到木詩涵背靠牆,腳蹬著發黑的牆皮,天邊的朝陽漂紅他的頭髮和精巧的輪廓,卡在光影的交界。他換掉昨晚皺巴巴的夾克,穿著平整的新西服,吊牌還在頸部沒摘。他腳下一地菸頭,焦躁地嚼著口香糖,不停地抖腿消遣時間。

我買了早餐,他只喝了杯豆漿,其他的沒吃。

他突然說:“謝謝你,你辛苦了。”

我當時正忙著散塑膠袋的蒸氣,怕包子皮變溼,頓時停下動作,呆呆的看著他。

“我天哪!”木詩涵忙說:“你可千萬別哭,我受不了你的眼淚。每次你哭,我都感覺自己是個惡霸。求求你,為了我好,別哭行嗎,你是我親姐姐行嗎!”

“嗯。”我控制眼淚,把包子遞給他。木詩涵不客氣地推開:“吃包子,嘴裡面有味,不好弄。”

一上午渾渾噩噩,熬得身體都快乾了。如果有公司電話通知我面試,我肯定立刻推掉。我們都太著急了,一大早就去了約定的上島咖啡,點了壺咖啡在裡面乾坐著,幹什麼都心不在焉。

隨時間臨近,我的呼吸越來越艱難,木詩涵的手在發抖,我們無心談笑,每次門鈴的響動,都是折磨。

時針總算撥過十一點,距離約定時間還剩十分鐘,她還沒來。可這十分鐘是我人生最漫長的時光,連光線都被拉長了。

距離約定只剩五分鐘時,門被推開後,袁夢出現了。她就站在門前,像一場不用醒來的美夢。她像油畫中最純潔的少女,聖潔的光透過彩色玻璃門披在她身上,美麗得不可信。

那一定是袁夢,只不過她的頭髮長了,臉上塗抹素雅的妝容,穿了一身裁剪得體的女士西裝。她其實沒變,散開自信的氣場,像被時光打磨過的玉石。

袁夢看到我們,眼睛瞪大了,靜靜地站在原地了。我知道她認出了木詩涵,可他的變化這麼大,果然他們互相仍舊心靈相通。

我覺得他們還有機會,一切都在迴歸正軌。我悄悄地離席,留他們兩人空間。

袁夢笑得眼神都溫軟了,走近木詩涵,先伸出手:“好久不見,你變化太大,我差點都沒認出你。”她的普通話很標準,已經沒有口音。

木詩涵接過她的手久久不鬆開,在袁夢的提醒下,才不好意思請她坐下。因為太久沒見面,談話很生疏。

袁夢先說:“你也太帥了,是吃飼料了嗎,怎麼長這麼高。我真的沒想過還能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