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矯情,只是我過不了心關。我毀掉的一群人的軌跡,包括我自己。我親手毀了自己,只有到向袁夢贖罪。可是她在哪兒,我又在哪兒,我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麼能和班長並行,僅僅靠愛。班長很愛弟弟,我不忍心他因為我,一輩子虛偽,和我一樣備受心靈的煎熬。

如果你愛他,痛苦不需要分擔,除非你恨他。

而春樹從沒拒絕過我,可他唯一的心願可能被我碾碎。畢業前,春樹說過我需要任何幫助,他絕不拒絕。我的要求只會給他帶來痛楚。不過,這樣正好。

這是很完美的結局,雙贏的結果。

“可以幫我個忙嗎?”我的手指在咖啡杯簷邊摩挲,只會說一句話,自以為是的自信和狠心都是虛張聲勢的。

“沒問題。不過你要先答應我。”春樹笑了:“麻煩你給我10分鐘,就這樣看著我。”春樹詢問我的意見:“你不介意吧。”

“你要看什麼?”

“我想看我在不在你眼中。”春樹說。

我點頭答應。春樹拿設定手機鬧鐘,時間如沙漏流走。

在這10分鐘裡,我們互相對視,像罩在玻璃器皿。後座話語、窗戶車鳴都隔絕在外,萬物靜籟。我從他明亮琥珀色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可我看不透他現在的思考。

春樹也看著我,沒有侵略感,一如往日,談笑間的對視般清澈。

在這十分鐘裡,他坐在我面前回憶的是我淡忘的故事。春樹才是我們歷史的記載者。

☆、第十九章 下

第十九章下

我闖入他的視線,是在圖書館。他和別人打架,眉角佈滿青紫色的傷口,窩在圖書館最後排的牆角,用衛生紙沾水小心地擦,疼得他倒吸冷氣。

春樹,一個大個子蜷縮在圖書館,藏在和氣質不符的書本後,不是他來躲避的。春樹什麼都不怕。那次費得樂在街上和別人打架,春樹出手後幫忙,從不主動卻無法脫身。反正也好,他能感覺體內的無聊快要沸騰,每日重放的枯燥人生想撕碎卻毫無力氣,拳拳到肉的拳頭,無論擊痛別人或自身的疼痛都能提醒還活著的意識,不至於每時每刻感到迷茫得爆炸,每秒在煎熬。

春樹雖一臉冷漠,渾身上下卻全是憤怒。

春樹奶奶是這間中外名著圖書室的管理員,因為今天身體不好,所以春樹強迫老人在家休息,由他逃課代管,“逃課”二字沒敢說出來。在上學路上,幾日尋仇的社會青年矇住春樹的頭,暴打一頓,就逃得連人影都沒有。他不能坐圖書室門禁處的位置,會被來整理退還書籍的老師看見。

春樹對退學是不在意的,但他在意奶奶。幾月前打架鬥毆,春樹進校長室前根本不害怕,首先看到的是向陽窗戶下坐著的奶奶,一頭銀雪的白髮反射著刺眼的光。奶奶臉上的淚水順著滿臉的皺紋橫向流去面頰,從頸部流落。奶奶在向校領導求情,希望能網開一面把不爭氣的孫子留下。

校領導看到春樹幾人就像看到了一群渣滓。奶奶見情況不好,顫巍巍地從椅子起身,扶著黃褐色桌面,要跪在領導面前。

春樹被震驚了,以不能反應的速度,瞬間將奶奶扶住。校長來攙扶奶奶,將她安置回椅子。

春樹的憤怒無法抑制,如果不是怕奶奶受驚,他會立刻暴走成失控的獅子,攥住校長的脖子,問他憑什麼在老人面前趾高氣昂。校長可是比奶奶要小20多歲的晚輩,居然敢居高臨下。而奶奶卻要靠下跪來換取自己的學籍。

春樹想不屑地說退就退,可奶奶給了他一巴掌,讓他跪下。春樹自然不跪,奶奶用柺杖抽他的背,每一聲聽得人心驚。奶奶大聲罵著他不孝子,不為在外奮鬥的父母爭氣。

春樹不吭聲,忍著脊背傳來的劇痛,死咬牙關,瘦削的臉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