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降。

桌後的太子殿下抬頭,看向外頭零星飄落的雪花。

他的神思驀地飛回了當初的紀王府,在那樣寒微的時刻,那個小人兒始終陪著他,像是那種黑暗日子裡的一點光。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李星淵喃喃,他取了一張雲箋,慢慢地在上面寫了四行詩。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夜深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時光流轉,原本在紀王府裡等待著夜歸人的衛玉,變成了在東宮等待衛玉的李星淵。

他把雲箋緩緩在信封裡,喚了崔公公上前,道:“給劍雪。”

崔公公會意,急忙雙手接過,後退出門。

李星淵緩緩地吁了口氣,目光穿透外間凌亂飛舞的雪花。

他等待著一聲犬吠,帶著夜歸的衛玉回來。

——“阿嚏。”

遠在湘州,火盆之前的衛玉揉了揉鼻子。

她身上披著的,是初回京那夜,李星淵給她玄狐斗篷。

南下之前,衛玉本來以為湘州氣候應該比京師要暖煦,誰知全然不是,幸而身邊帶著幾件厚衣裳。

可不管穿多少,身上總覺著寒意浸浸,這裡的風中帶著溼寒之氣,如刺客般無時無刻地侵襲。

自從上了岸,從方郡到沙洲,一路上衛玉的手都是冰冷的。

而湘州此地的風味也跟中原大相徑庭,肉類通常都是熏製過的,烹飪的手法也各有不同。

衛玉頗有點水土不服,到了沙洲安頓下後,臉上明顯看出了憔悴,因為不知哪裡的火無處宣洩,嘴唇上湊熱鬧般又生了一個瘡。

除了這些外,地方上竟然沒有大事。

大概是她一路走來,但凡冒犯過她的各路“英豪”,都莫名受了教訓,沙洲這裡便得了訊息,不管是官宦,士紳還是地頭蛇們,都安安分分,不敢造次。

衛玉抵達沙洲後,暫且在驛館落腳。次日,沙洲蘇知府親自來請,說是在府衙設宴給衛巡檢接風洗塵。

衛玉本來就覺得不舒服,一聽設宴,頓時心裡翻騰,就隨意找了個藉口婉拒了。

知府大人倒也訊息靈通,含笑道:“最近府衙新請了一個廚子,是江南地方來的名廚……聽說大人最近胃口不太好,本來想借這個機會讓您嚐嚐他的手藝,既然不肯賞光,或者我叫他過來給大人做點兒江南風味?”

衛玉勉強道:“多謝好意。不必了。”

什麼江南江北,她毫無食慾亦無興趣。

怕知府面上過不去,袁執事忙說衛巡檢是路上勞累,過於疲乏,等休息幾日就會好之類,兩位執事一左一右,送了知府出門。

這段日子裡,衛玉已經接到確切訊息——順德府裡武林大會上最出風頭的,確實就是宿九曜。

她也得了郭知府寫的親筆信。在信中,知府大人對於宿九曜極為讚揚,什麼年少有為前途無量之類,又說已經正式呈遞了公文回京到太子殿下面前。

衛玉也本來不懂郭知府為何要如此殷勤,拿著他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很久,終於靈光一閃回過味兒來。

原來郭知府是誤會了,以為自己是故意的讓小九爺去爭這個武林盟主,所以他也樂得玉成。

但如今也毫無辦法,誰叫宿九曜力挫群雄在先,而且他的武功路數竟然還跟武當有什麼關聯呢?

也算是天時地利人和,索性將錯就錯,天意最大。

不過,最離奇的是郭知府在說罷這些公事後,在信末又附加了幾句話。

知府提起了自家有個小女兒,年齡跟小九爺差不多……品貌端莊之類。

衛玉盯著那些字,看了半天,終於嗅到了一點紅線之喜,她嗤地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