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語氣重了,伸手勾了勾小曦的嘴唇。

小曦扭開臉,還是沉默。

“怎麼了?”安遠有些求饒地拉著小曦的手,“好了,老公錯了,小兔子,老公是擔心你……這些事兒,哪是你一個小丫頭該參與的啊?都讓你們上了,還要我們這些男人幹啥啊?”吃了上次的教訓,安遠開始學著耐心跟小曦解釋。卻沒想,小曦的眼淚又噼裡啪啦地掉下來了。

“小兔子,你……” 安遠就只覺得胸口一陣疼痛,額頭上又見汗了。他抽了一口氣,繼續說:

“要是那個影片是真的……我……”

我什麼呢?我昨天可能就真的已經掛了。這話能說嗎?只怕會火上澆油吧?小曦脆弱的情緒,永遠都是安遠的緊箍咒吧。恰好氣兒沒喘勻,肋下抽痛起來,安遠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次他索性一點兒沒控制,半側著身子差點兒沒把胃咳出來。

“醫生!醫生!”小曦急了,要去找醫生,手卻被安遠緊緊攥著不放,只好朝著門口大喊。

醫生快步進來,在門口就看見一個哭得淚流滿面,一個咳得驚天動地,竟然遲疑地愣住了。

“小曦,答應我!以後不、參與了,行嗎?答、答應我!”安遠求得聲情並茂,小曦急得只能用力拍打安遠的手:“鬆手!你!傷口!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

“快鬆手!”

“答……答應我!”

安遠和小曦的拉鋸戰,門口的兩個護士硬是沒敢進病房。

“咳!嗯……安遠,那個,少說話!多休息!情緒不要激動!還……想不想好了?”護士們本來還納悶兒憑安遠的自我調節能力,怎麼會咳得這麼天翻地覆的,試探著說了兩句,見安遠咳得更賣力氣了,她們這才來了底氣:

“你這家屬也是的,就不能照顧一下病人情緒嗎?他這都在鬼門關轉了多少圈的人了,你還想再把他送去一回啊?”

“現在的小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兒!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唄,還能害你嗎?你答應不就得了!看把病人急得!再咳就得吐血了!”

兩個護士一應和,小曦果然就慌了起來,安遠是不是咳出血了她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已經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

“安遠!”小曦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你能不再這麼玩兒命嗎?你能只做一個軟體工程師嗎?你能只做蘭素曦的丈夫嗎?如果你能,我也能!”小曦跪坐在安遠床前,力氣耗盡了,心也碎了。

蘭素曦不想當面點明安遠的身份。真的不想。

儘管沒有人直白地告訴過她,她的直覺卻已經那麼清晰地確認,安遠,就是那個隻身一人和靳永周旋、用遠端技術追蹤到蘭君下落的救命恩人,於是,安遠的一身青紫便悄然有了答案;安遠,就是那個在諦海碼頭九死一生險些喪命的“技術人員”,於是,離開諦海那天,安遠的突然消失也有了答案……甚至,在去諦海之前的幾個月裡,安遠的出差、安遠的低燒、安遠的昏睡、安遠的疲憊,安遠胸口的傷疤……

半年來,一次一次,哪怕是安遠情緒的細微變化,在那兩個月的分別裡,在蘭素曦輾轉的回憶中,她似乎早就隱隱地有了直覺了。但是直到她親眼看到紛亂的槍聲中奄奄一息的安遠,直到她聽到安遠和凌軍一樣隱忍的悶哼、看到安遠疼痛過後那安慰的笑容,她的心才真的窒息出血絲來。

不想點明,因為蘭素曦知道,那種心痛,她承受不了。似乎假裝不知道,她就可以暫時任自己去逃避,但是安遠,為什麼你要步步緊逼?

於是,看著因為劇烈的咳嗽而蜷曲側臥的安遠,這兩個月來,安遠的每一條簡訊,每一次電話,都那麼清晰地和凌軍的康復過程交織在了一起。蘭素曦,在吼出她的質問的瞬間,也徹底地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