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她說:「到倫敦大學英國文學系找我爸爸,一定有我的訊息。」

「很多謝。」

火車在加里停下,我們下車,海風吹上來,她的頭髮飛揚著,更象一個小孩子了,打破釘的牛仔褲髒得叫人心痛,她轉頭看我,說:「這風,象唐的呼吸。」

「他不是上帝。」我問:「你還能再愛嗎?」

她笑著按著心問:「心,心,你還能再愛嗎?你還在流血嗎?心?」她抬起頭來,「我的心說,它不知道,它很累。」

我笑了。

我把她擁抱在懷裡。

她用法文說:「愛情便是這樣,我這麼愛他,他硬是要把我趕走。」

我用法文說:「他是壞蛋。」

她也用法文說:「這不是對的,這不過是他不愛我,這不是他的錯。」

「唉,費亞曼達。」

「看看!」她用國語說:「有賣氣球人,買一個紅的給我,請快一點。」她自己先奔

過去。

我搶過去,為她再買一隻藍的,派給她。

她感激的說:「你對我這麼好。」

任何人都會對她這麼好的,只除了那唐,她是被虐太久了,只要稍微一點仁慈,她便高興得這樣,小火焰,你何必這樣呢?

「但是為什麼不買那個紅的呢?」她問我。

「紅的是火焰,」我說:「我怎麼可以放走火焰?藍是憂鬱,你放走藍色吧。來。」

我一碰她的手,那個氣球便飛走了,飛向海邊去。

我與她上氣墊船。我沒有去拉她的手,有時候這種動作是不必要的,只要我心真知道,我會愛護她,真的,如果她不拒絕我。變心我與小道進進出出很久了,對我來說是很久了:三個月難道還不算久?交一個男朋友三個月,實在不能說什麼了,他對我還好,他長得漂亮,他花錢慡快,他說話有幽默感,但他不是那種可以結婚的男孩子,因此我們只是同居著,我們住同一層房子,可是很少見面,因為我做的是晚班,他做的是白天工作。我們買了一迭厚厚的洋蔥紙,有事沒事寫張字條,他的中文壞透了,但是我喜歡看他寫的中文。

有時候他會寫:「我到紐約去一星期,你要什麼?」我會寫:「一條皮帶,格林威治村有得賣。」我們住在一起很高興。我們連對白也缺少,但是我們高興。我為他做小事情,為他打掃,清除個灰缸,洗內衣,把外衣拿到洗衣店去洗,代他付電費諸如此類的事情。有時候還泡個咖啡給他喝。

誰知道,說不定有一天,我還會為他生個兒子,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兒子,濃眉長睫毛,鬱氣森森的,小道是可愛的,我們只有床上見面,饒是如此,他還是可愛的。

我們在一起實在有開心的一面,我休假的時候,大家同去剃頭店剪頭髮,我在鏡子裡看他,他在鏡子裡看到我,兩個人就相視而笑。我們在一起高興,一日一日地過去。高興的日子有多少?高興過就是了。

他也有生氣的時候,有一次我在與別的男人吃豆腐,他拿起一隻杯子就往我頭上摔,真令我傷心,這就是有男朋友的不良之處,並反為他洗了兩個月的內衣之後,手就開始變粗,我們這種職業女性是不能做家事的。

我實在不敢說我是不是有了一個男朋友,我們從來不出去跳舞看電影,我們沒有時間,但是我的確正與他住在一起、我不能否認我有個男朋友。

然後一天晚上,我正在工作,忽然之間他來了。我正忙著,仰起頭,看見是小道,簡直還不相信眼睛,那麼漂亮的一個人。頭髮剪得如適中,長長的腿穿牛仔褲,t恤,初夏的夜,他來看我?他很少來看我工作,接我下班,他不是那種人,他說:「給任何人最大的尊敬是信任,你又不是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