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樂的直抖,菸捲在煙筒裡半天點不上,終於點好了,一甩打火機蓋上,又笑:“聽到沒有嘛,好好讀,爭取像你么舅那樣,考啷個都考成,有本事。像信好哥哥那樣,從小學習成績就優秀,要像他們那樣,是榜樣。” 這回忠旭就沒有聲音,可她也像多不服氣似的哼了一聲,把芋頭拿到灶房門口來刮,半晌才想起來笑問:“信好高考考過沒有嘛,考得好不?” “沒有,還有個把月。”老張把打火機揣起來,埋頭繼續編,叫趙盈:“等哈兒割到你要流血。他考得好,他不要人操心,他是好好發揮的話比忠承還要考得好。” 那驕傲之情溢於言表,忠旭又笑他:“莫人家是要考得好的,讓你們天天說都給說不好了。” “那能說拐了?他是不得拐的哈。” “等著看嘛——考得好你給他辦個酒我來祝賀,考得不好就是你的事。” “哪點兒是我的事啊。”說到辦個酒老張又想起來另一樁事,這事就令人喜憂參半了:“說辦酒欸,忠承他們在上海扯結婚證欸,你們去不?” 忠旭一驚:“哪個在上海扯結婚證啊?他們就結婚了?哪個說的?” “昨天中午打電話來說的,說是他們先把證扯了,酒先不辦啊?曉得他啷個意思啊。”菸捲熄滅了,老張仍不時扒兩口,停下來望忠旭,又笑又愁:“曉得他哪陣兒把戶口本揣走的啊,那天轉來耍一天就走了,歇一晚上,第二天爬起來吃了少午就走了,在潘運那裡歇的,轉來也沒說啷個。” 忠旭哼一聲,笑著不搭話。 “扯了證的話,正正式式過年轉來就要喊媽喊老漢。曉得這啷個整,跟你大姐商量,跟忠信商量,還是去哈嗎?恁遠,哪個去啊。不去不像話,人家姑娘到你屋裡來,再不是在屋裡,那頭也相當於忠承的一個家……看他倆是在那邊也好,轉來也好,隨便他們,看你們哪些去,看買點啷個,人家那邊媽老漢還是該去看哈。” “他現在還認得到我們嗎?”只聽忠旭道:“要去你們去,我不去,我這裡啟明老漢死他沒見來看看?他啷個不來呢?” 老張:“……他走時不曉得這裡老頭死了噻……他也是慌,忙的很,轉來哈哈兒就走了。也沒見過她那邊女方父母,這哈兒的人是……按道理說該是父母先坐攏來,兩家人一起來把日子看了,祖祭了,把酒辦了,再來扯證,才算真正結婚過門。就說合八字選日子是老古套是封建,祖宗都不要了?祭祖總該要噻。轉來點兒聲氣兒都沒出,點兒音信都沒有,哪個曉得你要結婚,也是,點兒道理都不懂,讀恁多年的書不曉得讀的啷個。人家那邊父母老漢看到還覺得我們不懂規矩,人都嫁過來了婆家還像沒這回事一樣。” 老張對忠旭光笑不開腔感到不是滋味,心裡更惱火起來。轉身看看趙盈,不覺又張著嘴喘氣:“你曉得現在的年輕人怎麼想的,曉得她那邊啷個想的,做事點兒不曉得商量。” 忠旭只哼著氣兒道:“你有我我就有你,你都沒得我我冷屁股貼上去整啷個。” 老張啞口無言,說不來這些家長裡短妯娌姊妹兄弟間你多我少的糊塗事,只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可忠承做出的行為又逼得他不得不擔憂焦慮,於是下午回去,又繞道石塘到忠信屋裡去。 不料忠信不在家,羅明先的妹妹妹夫倒在,老張突然如臨大敵,彷彿不是來了兒子家而是掉進了龍潭虎穴,對面也不是媳婦姻親而是一幫瞪著眼插著腰舉著刀隨時撲過來預備要將自己千刀萬剮的妖精鬼怪。他像嚇的心臟都跳出來一樣,在門市裡站了一陣,同羅明先寒暄兩句,看了看羅清賦,茶水都沒喝兩口就轉身跑了。 黎書慧在堰溝上砍瓢兒白,盧定芳在她上面的竹林裡掰筍子,一同在那擺龍門陣的還有半坡上來從堰溝路過的牟明亮,老張在石包上望一陣,又回來壩子望挑糞淋菜的忠傳:“信好哪陣考試?還有好久啊?” “下個月吧,還有個把月。”忠傳隱約只記得開家長會時老師說的六月份:“么妹她們走了?哪陣兒回來燒七嘛?屋裡搞好沒有嘛?” “……走了。”老張遠遠背手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