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慧將她盯著,看她說話的神情,她又道:“我就是這病不敢出門,娃兒我都不敢帶,昨天小敏小川她們把娃兒帶轉來下來說跟我耍,晚上也談跟我睡呢,早上起來就感冒了,那不是沾了邪氣到他身上嘛?那老東西他又沒看到過這兩個娃兒,他又認不到兩個娃兒,恐怕他把兩個娃兒當人家的娃兒哄了嘜,我也不敢帶了,今朝我就談兩個娃兒莫跟我一路了,等明朝那裡燒的東西我也去燒個東西去病,看是不是恁個道理。”

“有些他也不淨是楞個,還是要到醫院去醫生看,還是要走大醫院去,我屋裡就是架先在三江醫院看的,說是癌症,也是談轉去想吃啷個個人吃,沒得好久了。結果後頭到市裡面大醫院去看呢一檢查談是個瘤子,良性的,割了就是了,現在轉來不是好好的啊,還是要大醫院才得行,要老醫生老師傅他曉得。”

公社挨著老爺山大雪,山裡挨著黃高山,小雨加雪,忠信和李貴兩個人蓑衣斗笠的穿戴著,丫頭掃還沒掃到新巖寺就停下了,看著是個濛濛雨,手伸出去握一會兒把柄,一會兒就被潤溼透了。

先前搭的雨棚沖塌了一個角,滿山找不到一塊好篷布,兩個石匠就近找來一堆棕葉子,裡三層外三層的鋪上來,往裡面一縮,雨一下大就漏水,關鍵還黑嗡嗡的,連連感嘆:“天老主爺不成全人呢。”

上面漏雨,地下泥糟糟溼作一團,身上一直沒身乾淨的。中午沒人送飯來,斜方石下面的石巖洞裡有早上送來的蛋糕麵包等充飢的。餓倒還好,主要冷的遭不住,李貴從屋裡燒了水給幾個人泡茶,哆哆嗦嗦的,勉強又熬過去一兩個小時。

雨雪天氣,王正書家的羊子在羊圈裡過一個整天,王正書進進出出四五趟,上午落濛濛細雨忠信還見他在新巖寺下面的西瓜荒地裡鋤草。及人膝蓋深,拽下來抖一抖,連泥土揹回去在池塘邊洗,洗完了又是機器響的聲音,有個石匠閒得發慌跑下去扯龍門陣耍,在下面大叫:“你這喂個羊子還恁下細啊?還機器剁碎加苞谷面!你這跟養個娃兒沒得區別哦。”

黎祥琴倒是一天都沒見有什麼事,一會兒出去菜地晃一趟,一會兒去池塘邊搓搓抹布,一會兒又端個盆子去後面竹林喂牲口,一會兒再端個碗到地壩來吃飯,同上面守棺的人閒談。

“落雨噻,要遭淋溼欸。”她在下面笑:“冷不?我這裡有熱水袋拿去嘛。”

李貴回家煮飯,炊煙在細雨裡很快消散,他也是進進出出的,一會兒出來西邊柴房抱柴,一會兒去那邊大坪大石頭旁割紅苕藤,回來在屋簷下剁了,一會兒又轉出去找牲口。

潘達原先說在李貴屋裡搭夥吃飯,冬天總歸有口熱的吃了安逸些,且一開始說老爺子死了叫他守棺,第一回復就答應了。可同他說了,他卻嚴詞拒絕:“你個人安排,我不管你這些。”

潘達還沒說一頓出好多錢呢,這下也不好說出來了。後來據大家觀察,他屋裡不養人,中午回去煮飯,不見他辦菜淘米,只把豬草牲食剁的噼裡啪啦,下去借開水,見他端了碗泡麵在灶膛前咀嚼,不曉得是不是頓頓如此。

泡麵也是好的,哎,好歹是口有滋有味的熱湯,棚子裡也躲不住雨,中年石匠拿著麵包到大石包上來同下面壩子裡的黎祥琴說話:“冷倒,白天還好哦,只是晚上遭不住,晚上格老子硬是冷的發抖。”

“沒得火嘜?我看你們在收柴來燃呢。”她說著話,左右兩邊張望兩眼,拖著步子順石板路走上來瞧:“你燃個火堆噻,只是怕這冬天柴都是溼的,不肯燃,我那羊圈邊上有兩捆乾柴丫,黑了去抱上來燒吧。我談這老輩子也是會挑時候死哦,恁冷的天氣,一個伏天一個寒天,送人最是受罪,前後落雨還不要緊,正是送葬的哈兒也大雨落那才喊哭了呢。”

她走上來,先瞧見棺墓旁一根粗麻繩子和數層棕葉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