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浩特鎮的夏夜,靜謐而涼爽。北部草原夏季的晝夜溫差比較明顯,這個季節裡的睡眠環境更為愜意和舒坦。看著沉睡中的白雲飛,卓雲有些內疚,她在月夜的光影裡半靠在席夢思床頭,把白雲飛身上踢開的九孔空調被為他拉到胸口。“雲飛是個中年人了,但是他面對複雜的蒙東局面還是顯得比較稚嫩,看來一個人的思想成熟程度和實際年齡未必有著同步的關聯性。”

卓雲把叼在嘴上的香菸又放了回去,她的內心始終不能平靜下來。這次蒙東之行是福是禍現在還不好說,但是既然自己已經冒著很大的風險回來了,就斷然沒有了無聲息地離開的道理和退路,自己一定要得到那枚狃獸印章,否則不但自己的理想不能實現,靜岡本部的集團勢力也不會放過自己的。想到此刻自己的處境,卓雲不僅聯想到了江面漁船上的鸕鷀,看似有漁船作為靠山,其實漁船或漁民無非把鸕鷀作為一種工具看待而已,一種可以幫助漁民捕魚和實現利益的工具,一旦失去了捕魚的能力或者是不想把吞到嘴裡的魚吐出來,那麼等待鸕鷀的結局只有被拋棄甚至是死亡。

卓雲不想死亡,起碼不想過早死亡,這一點屬於人之常情,否則當年自己就不會把苦心經營的全部積蓄都貢獻出來用以買命。記得在登上押送嫌疑人的依維柯中巴車之前,卓雲曾經利用一個短暫的間隙,把自己全部積蓄的賬戶資料密碼以及全套身份材料的藏匿地點毫無保留地透露給了誘捕自己的張陽,卓雲的目的只有一個,希望張陽可以在押送途中幫助她逃走,這種幫助未必是直接的,可以透過傳遞口信給自己的朋友等方式實現,當然了,假如能夠在朋友解救自己的時候給予一些直接的幫助更好。張陽在當時的反應似乎並不大,甚至他表現出沒有聽到卓雲請求的神情,可是後來卓雲真的就成功逃離了,最令卓雲困惑的是,張陽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次北上蒙東,卓雲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返回自己藏匿一些重要物品的那個神秘地點,開啟熟悉的厚重密碼保險櫃,空蕩蕩的櫃體和抽屜徹底打消了卓雲最後殘存的僥倖,這個保險櫃的地點和密碼只有兩個人知道,那就是卓雲本人和張陽!

一條由馬牛羊驢踐踏出來的類似單車道的土路橫亙在科爾沁草原腹地,從西北貫穿整片原野直到東南,像是一塊拋棄在沒有邊際的碩大綠色地毯上的那條網線,狹窄、悠長但又能保持訊號的暢通。

作為一條路,無論是柏油路、水泥路還是土路甚至是枯黃衰敗的草路,只要是能夠行走和開車,那麼這條路就是一條坦途。

老黃也是這麼想的。

在崎嶇的山地草原與丘陵草甸之間顛簸,對於老黃來說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既然不能立馬改造地球或者改變現有的道路狀況,那麼保持一份平常心就顯得尤為重要。

老黃專注地開著車,吃過午飯他就出來了,駕駛著運輸儲備物資返回營地不久的白色麵包車,他在前天暴風雨中的帳篷裡已經向弟兄們許諾了,說他會在天氣轉好以後回到蒙東集團尋找一個專家型的盜墓指導,利用他手裡掌握的人脈資源。暴風雨之後連續兩天都是豔陽高照,老黃實在是沒有什麼推辭或拖延的理由了,而且他也不願意面對弟兄們那一雙雙充滿敵意的眼睛,雖然他認識的人裡面沒有一個人是與“鮮卑”這兩個字搭邊的,不過還是先回到查干浩特鎮再說吧,一個大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假如再言而無信地待下去,營地裡的弟兄們肯定要給他難堪,今天早飯的時候,營銷副總和他手下員工的嘴臉已經讓老黃忍無可忍了。

麵包車離開營地大概四五十公里,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塞北草原上孤單行車,老黃有點兒索然寡味,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開始集中起來,甚至開始高度集中起來,因為在枯黃草路的遠方,在孤零零的大草原上,一個小黑點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