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我現在很怕照鏡子,我害怕一覺醒來,鏡中的人便不再是自己。”

心頭湧起千般的憐惜,這一刻,即使她要自己去死,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吧心頭熱血湧動,所有的話衝口而出,“無論夫人想要陸遜做什麼,陸遜萬死不辭。”

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知在很久之前,呂蒙是否如自己一般向她許下過這般的承諾,不知這樣的承諾,是否令呂蒙丟失了性命,奇怪的是,明明知道危險迫在眉睫,對那些衝口而出的話卻沒有一絲後悔。

“大都督的命還是留給夫人吧”步兒斂了面上的笑容,“你不會明白我有多憎恨自己的容貌,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容貌是一種罪惡嗎?”

罪惡嗎?如果這是罪惡,那般一定是世上最美麗的罪惡,若要毀滅,不知是否連上天都會覺得於心不忍,陸遜沉默不語,聽她輕聲道:“每當我看到男子為了這樣的容貌神魂顛倒,我便會想,假若我與這世上普通的女子一般,除了爹爹和衝弟,是否還會有人如此刻一般寵愛我?”

那是恐懼吧一種無法言訴的恐懼,陸遜輕輕眨動著眼眸,她在懷疑自己嗎?害怕自己的容貌老去之後,會如這世間所有的女子一般面對無人寵愛的悲哀,這一刻那般的感動,也許在她心裡,自己已是她的朋友吧

“夫人無需擔憂,”陸遜再次許下承諾,卻不如首次那般衝動,他莊嚴而肅穆,彷彿剛剛做了一個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一般,“無論何時,陸遜都是夫人的朋友。”

連他也誤會了自己的意圖,自己心中的恐懼無人能夠領會,步兒淡然一笑,“大都督放心吧在江東,只有大都督是步兒的朋友,步兒絕對不會讓朋友送命的。”

聽她許下這樣的承諾,陸遜不由呆立原地,她也許已經猜到,呂蒙的死與她也有無法解脫的關係,這世間最令人瘋狂的也許不是權力,而是嫉妒,明明擁有天下,為自己愛人報仇的,卻不是自己,對於男人而言,這難道不是最大的侮辱嗎?想到奪回荊州前期,呂蒙對自己所說的那些奇怪的話語,想必他已經猜到自己的結局,雖然殘酷,但他仍然無怨無悔。

“夫人不必擔心,”陸遜的聲音低沉而無力,他不知道若果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是否會如呂蒙一般坦然和無所畏懼,但至少在這一刻,自己的承諾是發自內心的,與她的容貌絕無半點兒關係,“陸遜對夫人的忠誠是不會隨時日的流逝改變的。”

是嗎?應該相信他嗎?夫人微笑著轉過身,看孫權大步的踏碎黑暗,與自己記憶裡初次與他相逢不同,他也老了,雖然仍然俊美,雖然仍然挺拔,可是他已不復少年時那種如同刀刃一般鋒利的美貌,連他都老了,那麼自己呢?也許很快,便會老得不堪了吧

“陸遜,”孫權執著步兒的手,意氣風發,似乎已經看到數月後的勝利一般充滿了自信,“除了要擊敗劉備,我們還需要提防曹丕偷襲……。”

是啊偷襲,步兒微微笑了,曹丕一定在等待自己的書信吧他希望自己能夠寫信給他,求他來拯救江東,自己怎能引狼入室呢?曹丕對自己的情意抵不過他對荊州的覬覦吧一次的錯誤已經足夠,沒有必要再犯第二次過錯吧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十章第四節草樹知春不久歸(四)

第十章第四節草樹知春不久歸(四)

蜀軍失利的訊息在傍晚才傳到許昌,曹丕久久的凝視著那個竹簡,如同凝固了一般安靜,司馬懿雖然猜到他將要對江東用兵,但曹丕如此安靜,他也不敢出聲,只是偷偷打量著站在身側,同樣忐忑不安的賈詡。

“仲達,”曹丕的聲音乾涸得如同撕裂的大地,司馬懿微微一抖,緩步上前,垂首而立,“由始至終,她連一個字都沒有給過朕,你說為什麼?”

為什麼?原因不難猜測吧以孫夫人的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