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蠢貨啊……”

他走那日,李鉤鈴抱著膝坐在城牆之上目送他,一直看著馬車消失在看不到的地方。

夕陽餘暉逐漸淡去。

她一襲紅衣,顯得很是孤寂蕭瑟。

她一直在那裡坐了一個多時辰,坐到星河幕起,燈火輝煌。才終於垂眸站起來,回過頭,身後有人等她。

洛州書記官沈策,前腳烏恆侯走,後腳他就進城來。

還是一如既往那張令人討厭的、笑吟吟的臉:“恭喜阿鈴將軍,往後魚入大海、鳥上青霄了!”

李鉤鈴:“滾。”

她早猜到他一定會來,果然。

可猜到又有什麼用?還是無法撼動註定的結局。

當晚,李鉤鈴回到本家尋了父母家人,拴上門、退下傭人。空空的紅色燈籠之下,院內的大梧桐樹下一片寂寂無聲。

李氏乃是烏恆名門,更與烏恆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情誼多年。

這份情誼,足夠換到她二十年來漫長的陪伴。

儘管明知衛留夷不是良主,明知這是一條會沉的船。她依舊一度甘願隨童年舊友共進退、哪怕代價是一身才華埋沒在亂世之中,永遠明珠蒙塵。

然而,有些事情,終有一日會走到盡頭。

同樣那麼多年裡,也一直有無數誘惑送到她這裡來。

別州的城主、州侯求才若渴,願以重金厚祿、位高權重換她,就連東澤、甚至西涼都曾多次寫信相邀,許她大好前程。

她從不為所動,到頭來得來了什麼?

只有一個拎不清形勢、又不聽勸的主公,與他身邊目光短淺、鑽營排擠的奸佞之臣,如今,她累了,也仁至義盡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早該分道揚鑣。

燭火下,李鉤鈴對著父母家人震驚的目光,緩緩跪下:“爹爹,阿孃,阿鈴不孝,心意已決。”

“我李氏雖是郢都是世代忠烈,但阿鈴從小習武,是想征戰天下、青史留名。”

“而不甘當一生一個州府之下的驃騎強軍,一生為了所謂忠誠而埋沒!我想轟轟烈烈、當護國大將軍,雄獅百萬,三軍聽我號令!”

君臣舊情,緣分已盡。

她不後悔曾經在烏恆的日子,但往後,想要在別處謀更遠大的前程。

心意已決,絕不後悔。

……

此番言論,在李家老爺夫人聽來,不免過於驚世駭俗。

“阿鈴、你怎麼?怎麼能——”

李家老爺若不是早年摔傷了腿落了病根,也不會從大將軍的位置上退下來。此刻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疼,氣到吹鬍子瞪眼,拿起柺杖就要追打這不肖女兒。

幾位夫人姨娘們趕緊攔、勸。

李鉤鈴被鎖在了自己房內,捧著臉,眼淚未乾,認真想了一個晚上。

倘若沒有父母家族的支援,沒有父親在烏恆努力經營的根基勢力,以她自身的兵力與能力,能不能單幹?

似乎,是不太夠。

還是得讓家族認同、站在她這一邊。不如她先假意服個軟,再說動大娘小娘們吹枕頭風、替他說動父親呢?

同一夜,李府老爺夫人,也全然無眠。

李老爺:“我李氏烏恆名門,世代忠良,這野丫頭她、她竟然!”

大夫人:“老爺,嗚,女兒竟被教成這樣這都是妾的過錯,是妾從小太過放任驕縱她了!竟讓她生了這等野心!”

二夫人:“哎,還是聽勸趕緊把小姐嫁出去,找個性格文雅的好郎君磨磨性子吧?”

一家子雞飛狗跳。

不想,深更半夜,府上又有訪客。

男子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