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差的脾氣,生人勿近,也沒朋友。

直到慕容望舒出現,才第一次學會了真心的笑。

那些日子,一個瘸子一個醜人旁若無人走在街上,總會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並不在乎,因那個人是他悽然人生中少有的一絲甜。他也曾以為,兩人會相攜一生。

只是,後來啊……

“小不點,我的疤痕是去不掉了,但你的腿或許還有救。”

“可能要受一些苦……疼就咬我。”

也許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幫他治腿。

就只讓他做一個又醜又殘的小乞丐,卑微知足。

而不是賺了銀兩就想方設法給他買好吃的,拿出壓箱底的積蓄替他換上整潔的衣服,全心全意寵愛他,讓他第一次嚐到了好好當人的滋味。

更不該讓他這麼一個十幾年的骯髒街頭小乞丐突然清洗乾淨,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和下眼瞼那顆小小的紅痣。

別人有了好東西,都是偷偷藏起來。

他卻是毫無私心地替他開心,似乎從未想過要佔有他。

“小不點終於能走了?真好。”

“小不點這般真好看。”

“多吃一些。”

直到一天,他拉住那人的手,澀然垂眸,說他想一輩子跟他在一起。那個人的眼中才緩緩出現了帶著期待、不信,受寵若驚與小心翼翼。

“當真?”

他那麼認真的看著他,生怕他下一刻反悔。

少年點頭。

那人就又笑了,笑得真誠羞澀又開心。

日子就這樣貧窮而溫馨地繼續,一日,望舒的醫術在當地出了些名氣,被叫去給名門玄氏的玄璦小公子看病。

病癒之後,老爺大喜,無論如何要在府上設酒宴招待。

那日已經不瘸了的小瘸子,第一次穿絲質的衣服,作為貴客被帶著一起登門。席間,嬌美乖巧的玄璦一直愣愣盯著他看,視線交觸,小公子低頭羞紅了臉。

他亦盯著玄璦,狀若著迷一直看。

……

望舒默默看在眼裡。

那日他喝得多了一些,回去後蜷縮著,有些難過地喃喃:“我縱然,別的都可以努力學,但確實生不成那樣子……”

他不知道,小瘸子看到的並非玄璦美貌。

而是他背後的朱門大戶、亭臺樓閣、富貴逼人、氣象萬千。

小瘸子一輩子,是窮怕了也餓怕了。

玄府的山珍海味後,從此窩頭和鹹菜索然無味。

再後來發生的事,他承認是不光彩。也是他自己下定決心,為權勢富貴背棄諾言,也埋藏了真心,藉著高門垂愛一路咬牙前行、節節高升。

雖然午夜夢迴,常被心悸和胸口的鈍痛蠶食。

他曾愛過一人,那人真誠善良,殘缺而脆弱。即便繃帶纏身內斂又自卑,也是世上最好,獨一無二。

……若他能有玄璦一般的滔天富貴,該多好。

原本事情應該如此就罷了。

他這一生負了一個人,滅了此生唯一的真心。

但不後悔。

他藉著高門的關係一路得到貴族賞識,辛苦籌謀、平步青雲,終於做到大將軍,年紀輕輕到達了一個平民可以走到的人生頂途。

卻不滿足。

心底有什麼空洞,慾壑難填。

尤其日日看著飲酒作樂、昏庸世襲的隨州侯,心裡極其厭惡,有些人生來不必任何努力,就能權霸一方。

後來,他奉命南征北戰,路過東澤。

東澤與別處不同,遍地平民起義軍,勢力最大的紀散宜也非貴族,領地卻超過一方州侯甚至有望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