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了兩地。

好在這次分別不過是去平定一個小族叛亂。他本以為不過數日、輕輕鬆鬆。

慕廣寒也這麼認為,甚至臨行前夜,還扶著腰特意再燈下認真挑選了一個有溫泉的城,作為之後小別勝新婚的匯合點。

誰成想……

懷中冰冷殘破的人,咳了幾聲。

嗆出幾口血後,慕廣寒眼眸微張,露出茫然之色。

“阿寒。”

燕止用手覆上他胸口起伏的傷口,身體彎下努力貼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那愈發僵冷的身體。

“……”

“我來了,不怕,”他將他攏在懷中,喑啞地在他耳邊柔聲哄他,“不疼,不疼了。”

“燕……燕止。”

“乖,別說話。我帶了藥,這就幫你止血……”

“燕止,幻境……反噬,你要……小心。不能……動念……不可……攻擊……否則……”

他突然失聲,青筋暴露,眼睛睜大。

胸口那隻金戟幻象驟然化成粗大多刺的木藤,狠狠挺刺洞出前胸。鮮血噴湧,觸目驚心。

他則痛到發瘋,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會。

燕止腦子裡有根弦嗡了一聲,像是斷了。

周身狂風驟起,席捲金光將兩人包裹其中。慕廣寒紮在胸口的木藤在金光之下很快沙化、消散,只留下猙獰血洞。

血水和著淚痕,無聲從慕廣寒眼眶滑落。

這些年,燕王見過很多次他受傷狼狽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如這般痛到魂識模糊、暗淡混亂,茫然絕望中只會無聲落淚的模樣。

陰風陣陣。

罪魁禍首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不遠處。

那人身後繚繞著淡淡黑氣,紫色暗繡雲袍獵獵,在猩紅的殘雲下瀲灩幽光、詭異而妖豔。他負手站立,烏恆侯衛留夷的外表下,是一雙幽暗冰冷、透著淺淺自負嘲諷的雙眼。

那雙眼睛燕止見過。

不止這人在北幽操控者洛南梔時,甚至在更早的時候,雖不記得在何時、何地,但他一定曾見過這雙眼睛。

那是他厭惡至極的雙眸。

厭惡到,必殺之而後快。甚至不惜

跟這個人……直接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這個念頭從出現的一瞬間,莫名就根深蒂固了。

燕止覺得,他並非衝動,也不是發瘋,更沒有崩潰。

他此刻很冷靜,就只是無比平靜抱著鮮血淋漓的心上人,覺得他今天該乾的事就應該是不惜一切代價親手拖著這個人下陰曹地府。

如此而已。

就這麼簡單。

那,既然心意已決。

他小心將慕廣寒放下,脫下披風蓋在他身上,溫柔拭去他嘴角的血跡。

“阿寒,你乖,先睡一會兒。”

他輕聲哄他,隨即起身,袖邊卻被指尖勾住。

慕廣寒眼睛已無法聚焦,汩汩鮮血從猙獰的傷處流出。卻是用盡了力氣,用指尖艱難扯著他的衣袖。

不要。

不要走。

眼前只有一片血紅,可驟然失去的溫度,卻分明鐫刻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好像在哪裡,他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好像這個人一旦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對他笑,再也不會擁抱他,再也不能用溫柔的聲音笑著喚他。他最後能親吻的,就只有冰冷的唇和長髮。

別走……

“阿寒,別怕,很快就回來了。”

燕止握住他的手,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不捨,將他掌心貼在自己臉頰,纏綿於手心烙下一個吻。

“乖,睡吧。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