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你自己說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既給了人了,那就沒有銀子。”

“一箱也沒有,你不許要。”

心像是突然墜落,然後落進了暖暖的溫泉水裡。被溫暖的水流包裹著,一片享受和心安中,卻又細密地刺疼。

慕廣寒像在夢遊,連被攔腰抱起都忘記反抗。

儘管,還是覺得這等桃花燦爛、被人愛惜的好事,沒道理平白無故發生在自己身上。但不知道為何,恍惚又覺得這個懷抱很是熟悉。一不小心就抱著脖子,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

那人的體溫隔著層層華服,依舊很暖,像森林裡大型動物的皮毛。

真奇怪。

那麼漂亮的人,他怎麼會莫名覺得,它會像森林裡的大兔子呢?

……

那一晚,燕止哄睡了慕廣寒後,自己醒了一會兒。

烏恆侯府的床很大、很軟。同樣是紅木拔步床,可比簌城小屋的那張精緻了不止一星半點。

如今細細回想,其實簌城那會,他與阿寒相見不過寥寥數面,算不得特別熟悉。

明明不熟。

怎麼就在那兒理所當然地狼狽為奸、同床共枕了呢?

燕止自己在西涼數年,從來獨來獨往。而阿寒亦是那麼重的防備心,實在難以想象他為何會毫無反抗地與自己共眠一榻。

除非……

那時的阿寒,其實和後來很不一樣。

並不是與大婚時被他美貌誘惑、欲生欲死的模樣。

那時的阿寒,只是安靜得窩在他的懷裡。那種感覺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後,精疲力竭的片刻休憩。

他就是在那時候,意

() 識到他好像真的很寂寞。

燭火搖曳,照著燕止眼裡的流光。

他靜靜凝視身邊人的睡臉,嘆了口氣,輕輕撫了撫他的貓後頸。

他自己不怕寂寞,所以“寂寞”到底是什麼,他甚至需要特意找書翻閱。書上說,寂寞之人窮盡一生,始終都在期待能真正抓住什麼——

想要這世上能有什麼人,能讓他真心實意地信任、毫無保留地交付。

能讓他誠摯地去愛。

可既然,那些才是他想要的。那又是什麼逼得他不敢相信、不再相信?是什麼讓他明明喜歡、卻強迫自己放手。還要用最壞的揣測去懷疑和解構?

……

隔日一大清早,清夢就被急匆匆的腳步聲與戰報擾醒:

“不好了君侯!邊城昨晚遭西涼侵襲,恆城以北已全部陷落了!”

燕止:“……”

西涼侵襲。

他回想了一下,三年前這個時候,他似乎確實率兵攻打了烏恆。而和阿寒第一次見面,也是這個時候。

彼時他在城下,月華城主與衛留夷並肩戰於城上,火光沖天。

燕王人生第一次被打的找不到北,震驚之餘,深深記住了慕廣寒這個人。

然而據說阿寒當時對他的印象不深。

對他印象不深!!!

而今,場景重現。

他終於從城下的那個,變成了城上同他並肩之人。曾聽人說“戰場上與城主一起會很有安全感”,燕止頷首,他終於體會到了。

他很愉快,只是烏恆侯的鬼魂比較不爽。

一陣又一陣的陰風呼號,烽煙大亂。燕止懶得理他,只一意醉心看著身邊人——兵荒馬亂之中,阿寒終於變回了他最熟悉的樣子,正在神采飛揚、自信滿滿地指揮戰局。

種種圍追堵截、關門燒鳥的計謀……

燕王都深感熟悉。

唉。

時光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