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楊剛才是從夢中笑醒的,醒來後他發現口水流了一大攤。正在他感嘆幸福過於短暫的時候,聽見虛掩的街門被人用力推開了。從黑乎乎的髒玻璃窗裡,他看見一個人跌跌絆絆地朝他睡覺的上房走來。他害怕自己的幸福被人偷去,便把湧到臉上的笑容收斂回去,擱在了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馬三多一腳踢開屋門,白木板門又彈過來拍在了馬三多頭上。馬三多顧不了疼又向前邁了一步,就立在了屋中央。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老楊,你們家米米跳河了。”

老楊看著眼前的情形,木雞一樣僵在炕沿上,嘴巴張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

米米的身體在馬三多懷裡忸怩了一下,她的兩隻手牢牢地撕住馬三多的後襟。她的一部分面板已經給馬三多焐熱了,不單是熱,而是在發燙,熱浪一絲一絲流向她的身體深處。她的胸腔漸漸地沸騰開來,她覺得她的身上溼淋淋的不是水,而是油,她的身體正在由內向外悄悄燃燒。

馬三多喘著氣對老楊說:

“老楊,我把米米從河裡撈回來了,她剛剛跳到河裡了。”

老楊黑洞洞的嘴一張,聲音於是出來了:

“她為啥跳河哇,為啥?你說,馬三多你說。”

老楊又說:“你說,是我對她不好麼?是我打她了?是我罵她了?你說,馬三多你說哇。”

馬三多說:“你要她嫁給一個城裡男人,所以她跳河了。”

老楊說:“嫁給一個城裡男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穿的好,吃的好,天天在陰涼房裡坐著,不用曬太陽,不用淋雨,做城裡人咋了嗎?”

馬三多說:“可她說這個城裡男人太老了,米米說跟你大小差不了多少,給她當爹差不多都能行哩。”

老楊謙虛地說:

“人家雖說年紀大了,可從面相上看,比我要小得多哩,這就是當城裡人的好處。”

馬三多說:“我還是先把米米放下再說吧。”

說完他就把米米往炕沿上放,米米的手卻不肯鬆開,兩隻手反而從背後鎖住了,死死地把自己吊在馬三多腰上。

老楊見米米的眼皮閃動了一下,裡面還露出一絲亮閃閃的光,便不答理她了。他像一個老練的獵手遇到了一隻綿羊,既感到滿足又感到失望。老楊閉上了嘴巴,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嫁給城裡男人有啥不好?難道嫁給鄉里男人就出息了?年輕男人是男人,男人老一點一樣也是男人。關鍵是過日子,看將來過啥樣的日子。嫁給城裡男人,以後子子孫孫都是城裡人了,這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不要不知足。”

馬三多聽了一陣,心裡緩過勁兒來了,他對老楊說:

“嫁給城裡男人日子就能過好?琴琴不是嫁到城裡去了嗎?可她為啥一回到孃家就哭哩?老男人老得連球都硬不起來了,哪裡來的子子孫孫?”

老楊橫了馬三多一眼說:

“馬三多;你真是一頭多嘴的驢哇!”

馬三多瞪了老楊一眼,口氣沉靜地說:

“你才是一頭吃草屙糞的老叫驢!”

最後一個窮人 第二十六章(4)

馬三多要出門的時候,米米還吊在他的腰上。老楊一個箭步衝上來,拽米米的手。米米抓得太緊,連馬三多的衣襟也一同撕下來了。米米像被蜂蜇了似的大聲喊:

“馬三多你抱住我,我才不嫁給那個城裡男人哩,死也不嫁。”

老楊一邊拽她的胳膊一邊說:

“你一個丫頭,吊在一個男人腰上像個啥樣子。”

米米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就是不嫁給城裡男人。”

馬三多見米米在老楊手下漸漸無力掙扎了,就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