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活著還是過世了?瞧你這樣兒,不像個有孃的孩子,你又說你是撿來的,她多半是不在了?」

康浩陵無法作答。心念到了極亂處,忽然也變得十分寂冷了。

黎紹之續道:「你爹之所以受我北霆門極刑,便因與你娘私奔而起。當年你爹流浪在外,給我的信上說起生了你,說到你的名字,說盼望有一朝能帶你回來見門主。火冢之刑後,我老想尋到你,卻想你多半是沒活下來。」

康浩陵俯身伸手,去撈那皮製手環,將之緊緊握在手裡:「這是北霆門弟子信物?」黎紹之道:「不。這是你爹當年得了奧支弟子刀法第一的稱號,門主贈給他的彩頭。嘿嘿,黎某後來也得了一個。你爹信上說,他削下了一段,給年幼的你戴在手上,不是盼你將來成為甚麼第一,卻盼你能為北霆門所認可,繼承他和你孃的志向――」說到這裡,突然住口。康浩陵追問:「那是甚麼志向?」

黎紹之哼了一聲,卻顯得十分意興蕭索:「…他倆是盼兩派仇怨化解,刀劍聯盟,或許能共創榮景。這願望荒謬到了家。也不想想過往的血債怎麼辦?我因他是師弟,說過他幾句,他仍沒放棄。」

康浩陵「啊」了一聲,聲音十分乾燥。他在疑心自己雙親與北霆門有莫大幹系之時,曾想過這敵對之勢,卻沒想到,自己父母當年,不只是宿敵弟子私結姻緣那樣簡單。

黎紹之續道:「那時我師門又已起始供養西旌青派,你爹若非離去,也會成為青派殺手。南霄門同赤派,則是江湖皆知的老相好…於是你爹說道,即便不能聯手,至不濟也能各立山頭,互不相犯,別再一代又一代殺傷人命。」指著康浩陵:「你既受南霄門撫養,又少了親孃教導,繼承父志啥的,也甭再提起了。再說,憑你也沒那能耐。只是,你若執意要留在南霄門,老子第一個就不讓你出頭。」

――原來北霆門奧支刀法第一也未必是我敵人,爹就曾坐過這位置;我娘身為師父的妹子,縱然為了此事,導致姓名在師門中湮沒,她卻沒有辱沒了南霄門聲譽;原來爹孃有這樣大的志向……康浩陵心亂如麻之餘,忽然感到驕傲又慚愧:黎紹之沒有說錯,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埋頭練藝、時不時在道上闖禍的無知少年,遠遠不及爹孃的英雄氣概!

若然黎紹之說出的父母,只是一對尋常北霆門人,或許他還將信將疑。即使親耳聽過黎紹之在火冢場的哭拜,又見了黎紹之待自己的神情,怕也沒這麼快便信。但不知怎地,他一聽這短短事蹟,便覺萬分親切,彷佛換作自己身當其境,也會做同樣的事、發同樣的願。

如果自己有朝一rì成為南霄門劍法第一,卻愛上了北霆門的女弟子,或許,自己也會偕她私逃,也會立下宏願,要設法令到兩派化解仇恨。只是眼下的自己,卻離那境界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