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是火炮轟擊的聲勢,而不是火槍射擊麼?怎麼可能這麼密集?他這麼想著。

塔賓想觀察一下自己人的情況,可在這猛烈的音浪中,馬嘶聲也變得格外模糊,聽不出什麼。左右部下的身影也全都淹沒在塵霧中,看不出這萬人鐵騎受到了什麼損傷。

不能有雜念……蒙古漢子不會這麼容易被嚇住,更不會輕而易舉就被打倒。

塔賓緊了緊左手的盾牌,再掂了掂右手的彎刀,這份量讓他穩住了心神,乃至勇氣也漸漸自心胸充盈到全身。

蓬蓬蓬蓬……

再衝了百來步,離那道紅牆已只有一里半的距離,炮聲再提了一個大調,爆裂聲又混了進來。

無數團橘黃焰光瞬閃即逝,裹起一團沙塵,塔賓之前的錯覺已經從地面延伸到半空,炮風混沌交織,人馬如置身亂流的小船,都有些把握不住方向。

一發開花彈在塔賓側面十來步炸開,鐵片嗖嗖從頭頂和身後掠過,接著湧來的衝擊波帶得正全速急奔的塔賓人馬一滯。

眼見坐騎就要撅蹄失控,塔賓以前所未有之力灌入胯下,坐騎哀鳴一聲,馬腿飛揚,竟然朝前一個大躥,再度加速。

塔賓形若瘋癲地高聲大笑起來,兩眼已近血紅,就是這樣!炮打得如此猛烈,不正說明漢人的羸弱和膽怯?離那道紅牆已不過一里遠,漢人的末日即將到來!

蒙古鐵騎如洪流自沙塵中奔出,將那道不過是血肉之軀所組的紅牆沖垮,在塔賓正因血液急湧而格外亢奮的意念裡,這樣的景象就如先知的預言,無比清晰,如鋼鐵一般堅硬。

煙塵已淡,最後更完全消散了,塔賓的身影從沙塵中拔出來,人馬幾乎已經合一,朝著不過二三百步的紅衣步陣衝去。

塔賓下意識地掃視左右,要看看自己所攜的鐵騎洪流破開塵霧的景象。

孤獨……

塔賓身上裹著的萬軍衝擊之氣猛然消失,一顆心更如墜入深淵。

沒有什麼鐵騎洪流,跟著他衝出塵霧的只有稀疏、凌亂、寥寥無幾的人馬,個個正聲嘶力竭地呼喊著,顯然已完全陷入癲狂狀態。

不可能!絕不可能就剩這麼點人!之前的萬人大軍呢?

塔賓倉皇地掃視後方,可後方全被濃濃的煙塵遮住,漢人的炮火還在不停的翻攪著。依稀也還能見身影輪廓,可彷彿卻已凝固在煙塵中,怎麼也拔不出這片混沌之域。

再轉視前方,那道由一段段肩並肩密集人列排出的紅牆那麼清晰,紅牆間的火炮轟響之後,倒退了一小截,再被炮兵迅速推回到原位,這一幕都被塔賓看得一清二楚。

接著他再看到一個軍官高舉軍刀,猛然揮下。

塔賓一馬當先,已經衝到了二百步內,後方也不斷有人衝出煙塵,卻依舊稀稀落落。

“瞄準……開火——!”

呼聲在紅牆間此起彼伏,上了刺刀的火槍如林一般平舉,紅牆驟然變作一道鋼鐵荊棘,塔賓心臟就覺得猛然一痛,他似乎又有了預知,那槍口,那刺刀,馬上就要戳進自己的心口。

“啊——!”

塔賓下意識地舉起盾牌,抵抗這股無可阻擋的畏懼之潮。

槍聲響了……

這已不是槍聲,至少兩千枝線膛燧發槍排射,將彈丸有力而穩定地推出槍膛,傾瀉出一道灼熱的鋼鐵翼面,寬三四里,縱深兩三百不的正面被一切而過。

一瞬間,戈壁上拉出的硝煙撕裂了大地。

塔賓感覺自己已經被煮熟了,坐騎在排槍轟鳴的同時就哀聲嘶叫著栽倒在地,而他也在地上連滾帶翻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這一道排槍只是開始,接著連續不斷,頭頂上方,槍彈飆飛的聲響割得他面板髮痛。

理智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