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知道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從不敢怠慢她,可他此刻更清楚皇帝所面臨的困境,更不敢放一個情緒不穩的皇后進去為皇帝雪上加霜。故而雖然聽了她的吩咐,卻依然杵在原地。

桓宓卻理解錯了內侍的意思,情緒裡的憤怒逐漸變成失望,就連眼神都一分分冷了下去:“你還愣在這做什麼?”

“娘娘……”內侍猶豫了一下:“陛下在召見朝臣,不方便見娘娘。”

桓宓道:“這個藉口,你已經說過了。”

內侍咬了咬牙,撩袍跪了下去:“娘娘明鑑,桓相虐殺梁王一事已在朝中沸沸揚揚,甚至驚動了長安外的藩國封君,陛下現在獨木難支,還請娘娘體諒陛下。”

桓宓聽到“虐殺梁王”四字,只覺得半空中有人拿鐵錘敲在她的天靈蓋上,整個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聽見自己張了張嘴,啞聲問道:“你說什麼?”

內侍低著頭,道:“奴所言無一言虛假,請娘娘回宮。”

桓宓喘了口氣,提步繞開他:“我要見陛下。”

她話音剛落,宣室殿大門忽然開啟,率先走出來的竟然是揚州君、金陵君和荊越君。

能然遠在金陵和荊越的鳳氏族長,親自趕到長安覲見皇帝的事情。

她的父親虐殺了梁王。

三君看到桓宓,也吃了一驚,卻依然恪守禮節向她欠身行禮,口稱“皇后千歲”,桓宓勉強維持著臉上平靜地表情,對朝臣抬了抬手:“眾卿平身。”

三君謝過桓宓,並沒有與她交談的意思,主動讓到道路一旁,請桓宓先行,然而桓宓看著開啟的宣室殿門,卻猛然喪失了踏進去的勇氣。

她後退了一步,對三君驕矜地頷首,轉身離開了甘泉宮。

商墨凌在殿內看到她離開,竟然也為成功避免相見而鬆了口氣,他疲憊地揉捏眉心,低聲詢問:“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已過未時。”

三君在昨日深夜趕到長安,宮門開啟後便進宮面聖,鳳氏已經找到了足夠的強硬的理由,讓他們再面對皇帝的時候,可以從容不迫地提出要求。

免職。

廢后。

方可息事寧人。

☆、柒貳。桓相

桓宓當日出宮,直奔丞相府。這個地方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細細算來,似乎是從封后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由於商墨凌壓住了所有彈劾的奏摺,並沒有對桓傑判罪,他依然住在相府,履行丞相的權利和職責。

桓宓微服而來,在相府門前揭下寬大的兜帽:“開門,我要見丞相。”

守衛還認得她,急忙為她開了門:“小姐可算回來了,小姐回來,大人雪冤就有望了。”

桓宓對他頷首示意,疾步走進府中,穿過前廳花園與遊廊,熟門熟路地推開了書齋的門。

桓傑果然在房中,正在整理一沓寫滿字的宣紙。

桓宓的眼眶立時就紅了,先前忍耐的委屈噴薄而出,方一張口,便染上了哭腔:“爹爹。”

桓傑驚訝地抬起頭,看到她的一瞬間露出笑容,起身迎了過去:“阿宓,我的女兒,你來的正好,我這兩天都在想辦法向內宮遞信。”

他彷彿驟然老了十歲,滿頭花白的頭髮,眼下也凝著厚重的青黑,不像她父親,道像是她的祖父。

桓宓仔細打量他,忍著鼻尖濃重的酸澀之意,欠身對他淺淺行了一禮:“我從甘泉宮而來,爹爹,先前陛下一直瞞著我,我方才得到訊息。”

桓傑點了點頭,示意她落座,問道:“揚州君金陵君和荊越君都來了,是麼?”

桓宓輕輕“嗯”了一聲,道:“在甘泉宮與三君打過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