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黎書慧將起來,老張背煙狗兒到石巖趕場去了,忠傳在灶房裡煮稀飯,見她帶一臉憔悴的愁容從堂屋裡進來哭喪:“二爺在屋裡沒有?我來找他給我們小川打個電話欸,順便喊他給我化碗水,給我看一看。” 把忠傳嚇得一驚,細瞧了她半天, 疑惑道:“你這是整啷個?恁熱的天還感冒了嗎,那前陣兒落恁大雨恁冷都沒感冒。” 山裡興這樣的方子,碰了髒東西,找個師傅到菩薩面前化碗水,喝下去如藥到病除。 忠傳又拉她到門口亮處來瞧,仔細看,發現面部浮腫的厲害,臉色也發青:“你這個化水恐怕不得好哦,早點找到先生來看看才是真的。” “要來找到我,沒得法。”她疲憊的搖搖頭,乾裂的嘴唇翻出一道血痕來,她小聲同忠傳道:“哎呀,曉得我這個啷個整呢,硬是,我都沒得法——他老漢就說我是忘了給他燒七,那兩個鬼東西又為啷個嘛?不是我的話他能爬出來能喊冤?昨天我來跟二孃說,昨晚上又這樣,連著幾晚上都是他們,接連幾晚上都來,曉得他們究竟要做啷個。是忘了給他燒七他怪罪呢,還是不同意小川小敏兩個,還是說喊我給他們報仇嘜,兩個娃兒的事身前他就不同意,也不曉得是不是這樣惹到了他,我還說找二爺化水嘜,找他去看看,喊他幫忙牽一下。” 她說的無比誠懇,好像昨晚親眼見到了王二李毛兒羅根平三個鬼:“沒得法,沒得一天好活。” “你喊他給你牽啷個他又不是專門的先生,他都懂嗎。”黎書慧從樓上下來,一面低頭扣衣裳,走到忠傳身邊來,望她一眼,拿水瓢舀水洗臉,又看朱慧芬:“昨天我就說了你那是個人心頭的業障,硬真是他們你有啷個好害怕的,你兩個一張床上睡了一輩子還怕他過身來害你,我都不怕你怕啷個。我得罪他的更多,要找也是來找我不得找你。隔壁那兩個,感激你還來不及,你幫她遞開山還是扁擔了?老古話說的死人不可怕活人可怕,他說燒七忘了燒你給他燒了補上就是,大不了補這回多燒點。兩個娃兒他不同意,他有啷個不同意的,是他過還是兩個娃兒過嘛,只要兩個娃過得好他當老漢的有啷個心頭不滿意的。要說還是他個人作孽,姻緣生下來就定好的,他先跟黎華英過不去沒壞了娃兒的姻緣已經好得很,他還不同意,倒打一釘耙。” 她原本白天就不多害怕,只是想叫眾人都來圍觀她屋裡王二還魂李毛兒厲鬼纏身一事,且前幾日來說起這事她還熱絡得很一副要盡心竭力為她出謀劃策的態度,不料今早又是這樣劈頭蓋臉一頓罵,不由面上悻悻,心頭更鬱悶落志,半晌,小聲討好:“說是這樣說,他那個人會輕易依叫嗎?在生時就沒得個好脾氣,這回變了鬼更由他摔擺。我們小川也不聽話,說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不假,喊他幾回轉來都談沒時間,又說小敏上來招蚊蟲咬,還沒上來就問我屋裡蚊香有沒有。我這哈兒身體又不好,一個人在屋裡連個搭手幫忙的人都沒有,屋裡又沒有錢紙了,曉得啷個整呢。” “你一個人在屋裡就不活人了?那錢紙街上多得是隨便喊哪個帶點就是,你二爺今朝正是趕石巖,你早點不過來,這哈兒人都走大半天了你來找哪個給你帶啊,王正書天天趕場賣西瓜喊他給你帶點就是。” “哥哥這兩天恐怕不上街了,他二道西瓜都賣光了。”忠傳道:“不曉得爺趕場走了沒有,昨天聽到娘說他今朝要趕石塘呢。” 想在張家是落不到憐憫的,趕緊拍屁股抬腿走人,便慌裡慌忙的笑:“那我先上去看看,潘大爺他一般上街都暗,恐怕這陣兒正準備出門呢,我先上去看看再轉來談。哎呀硬是,曉得這個啷個整呢,說起硬是都笑人......” 黎書慧出來倒水時她人已經快速走到上面李貴的柑子樹石包去了,想她來時那帶著滿臉炫耀的神情,和走時像落荒而逃一般的尷尬,不由譏諷:“喊他帶紙不如不帶,一趕場上街就是一整天,等他轉來天都黑盡了還燒啷個紙啊,以前說起恁不得了呢這會兒又恁怕死。” 忠傳哭笑不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