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孤家寡人(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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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十點上慢慢的旋轉,巴掌大的小鬧鐘在外面的電視櫃上發出轟鳴的心跳一樣的噠噠聲,樓下偶爾有雞鴨被驚擾的聲音響起,風在外面追著竹林樹林繞,忠傳以輾轉反側的睡姿一直僵持到現在,終於聽到了父親沉穩而綿長的呼嚕聲。 拿電筒悄悄起床下樓來,這是她今天下午坐忠信的車回來時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去大坪底下堰溝旁邊的涼水井投井。 像身後有人追趕一樣悄聲大步下樓來,像前方有人等待怕延誤了時間似的拉開灶房門,電筒照一眼大坪方向,黢黑,她跨出去,順手帶上門。 一絲星光也無,更遠處的幹壩子馬路上有一輛不知道什麼車經過,速度飛快,車燈像老太婆們罵人時噴出的口水。明天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入棺了,那些沒到來的口水終於在到來前被她遏制。 她忽然忍不住打個冷噤,恐怕一場雨一場涼的緣故,一件長袖長褲穿在身上忽然感到格外的冷。也許這時候涼水井的水也開始冷了,冰涼了。她不會浮水,跳下去肯定必死無疑。她已經走到黃泥磅上面來了,忽然感到應該換種死法,太冷會受不了,母親就是風溼老寒腿,總是春夏秋冬都喊著腿疼腳疼,不過這時候她想到的不是母親疼痛時不能下床,而是寒冬臘月裡賣菜,起早佔位置,那種冷透進骨頭縫裡,一下子從心頭的記憶變成實質沁進她的骨頭裡。 竟然還是怕死,她像個瘋癲的啞巴。 腳底下抓心撓肝的癢,她像一頭往前奔跑的瘋牛忽然停下來脫了鞋光著腳底在路邊的石包上攢勁摩擦,這本是一種對自己貪生怕死不敢跳井的憤怒的自我懲罰,卻意外發現這樣在石包上的摩擦使腳底皮開肉綻滾燙冒血的行為竟格外令心裡愉悅痛快。叫人百爪撓心的癢逐漸奇異的消失了,取而是格外乾脆的終於能發洩出來的的淋漓盡致的痛快。 還是換種死法吧,不那麼折磨身體的,再說涼水井離家那麼遠,又在堰溝上面的稻田邊,從這裡過去那麼長的黑,現在這滿山裡人不多,墳堆倒多的打轉轉,後知後覺感到怕。她止了恨,還是回家喝農藥吧,可能那是一個好死法,她這樣在心裡決定,並又在石包上摩擦了好久才復掉頭大步返回家裡去。 依然悄聲從灶房進來,燈也不點徑直往目的地去,彷彿腳與整個人是分開的,心裡還在驚慌恐懼,腿腳已經帶著誓死決心衝出去了。 電筒的光驚醒了沉睡的牲口和鴨子,並沒到灰屋去,農藥都放在正堂屋前面牆壁上的小香臺上。她搭一根板凳踩上去,那還是今年三四月春種時買來了,殺蟲劑除草劑灰噗噗黏答答一大堆,翻一翻,隨手拿其中兩包,慢慢下板凳,又到灶房屋來。 燈一點,偷油婆四下亂竄,開碗櫃取出一個碗放灶臺上,又從水缸板上拎來溫水瓶倒水,早上走的匆忙,忘記燒水了。 怎麼喝?農藥味道重得很,光從堂屋拿到灶房來這一截路,刺鼻的氣味像滲透到骨肉裡去,令她一下想起先前打農藥吃生番茄不洗手中毒的事,一股濃濃的,帶著塑膠的麻麻的像被拎緊了頭皮一般的記憶自後背爬上額頭來。 農藥袋撕開時不注意灑了一些到手背手指上,像中藥,治病而非害命,她把一包農藥都倒出來裝碗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沸騰不止的心居然慢慢平靜下來了,像一鍋褪了火的水。這不是沒洗手直接吃西紅柿中毒的那個味道,這才是真正的農藥,喝進嘴裡全是麻麻的令人作嘔的噁心。 她就那樣怔怔的盯著,盯著,盯著。背後頂上昏黃的燈掉進碗裡,眼眶裡的水也掉進碗裡,和所有的放不下一起在棕黑色的液體裡晃盪。 老張這一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先聽到忠傳下樓了,開門又關門,再開門關門,一陣灰屋裡的家畜叫喚後灶房裡的燈亮起來。過了會兒是忠傳不斷嘔吐的聲音,哇哇的,一聲一聲的,像喝了好幾天大酒的把身體都拖垮的人。忠傳是極少生病的,許多年裡一直保持跟自己一樣頑強體魄,即使感冒發燒頭疼腦熱也不見幾回,但有句老話說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生的必然是要人命的大病,就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