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輕輕撫著少女的髮鬢,眸中滿是憐惜。

母親已因他而去,他絕不能讓她至親至近的另外兩個親人也因他而去。

當謝昀的馬車到了謝府前,楊氏已然親自接了少女回府,謝昀也不再耽誤,當即騎了一匹快馬,直奔皇城而去。

……

乾和宮內。

建恆帝看著手中的一沓沓罪狀,在錦衣衛的鐵血手段下,除了浙直總督趙文靖抵死不言以外,浙江巡撫江誠,臬臺儲胤皆將一切吐了個乾乾淨淨,這其中,自然是將這些年來,浙江向嚴惟章父子的一切上貢巴結,互惠互利,買官賣官等事也交代了。

斑駁而明朗的玻璃宮燈下,建恆帝默然坐在龍案後,案前燈罩下的光影忽明忽暗,因著窗外的風而微微搖晃,那晦暗不明的光芒落在建恆帝的臉上,落下了重重陰影,更讓人看不出半點神色來。

只這殿內越來越明顯的死寂,讓在場的宮人都不由縮了縮脖子,將頭死死壓下,不敢抬起。

紙張響起間,手中的罪狀被撂在手邊,建恆帝隨意般將那本賬冊拿起,從第一頁一頁一頁的緩緩翻下去,越往後翻,那書頁的“嘩啦”聲便越如割繩子的鈍刃一般,讓人覺得越發沉重壓抑。

“啪”

手中的賬冊被重重摔回案上,就連建恆帝身側的馮維也不由將頭埋下,極盡小心。

建恆帝微微闔眸,疲憊般用右手撐著額,按了按太陽穴道:“人都在哪兒。”

韓振與謝昀眼神交匯間,隨即出聲道:“相關聯的浙江官員已隨同押解入京,證人和那幾個百姓也已抵達京城。”

“送入詔獄!”

建恆帝的聲音雖緩,語氣卻明顯加重了幾分,分明已是在壓制體內的震怒。

“是。”

當韓振與謝昀行下一禮,建恆帝隨即抬起頭來,看了看神色疲憊的二人,眸中難得多了幾分緩和道:“這一路你們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罷。”

聽得皇帝的命令,韓振與謝昀當即傾身拱手道:“謝陛下,臣等告退。”

默然間,韓振與謝昀緩緩後退,轉身朝外走去。

他們知道,一切無需他們多言,只這些人證物證擺在面前,一牽十,十扯百,尋著這條口子撕扯下去,嚴黨這面密不透風的網就該毀了。

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謝昀與韓振已然默契地遠去,獨留建恆帝撐在龍案後,一雙眸子沉然落在案上的這些證據上,眸色漸漸變得幽深可怖。

立在一旁的馮維能夠從這雙眸中看到承著暴風雨的平靜,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一幕太似曾相識了。

與當年張閣老滿門被滅的前夕一模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張懷宗是垂垂老矣,猶如砧板上的魚肉。

而如今,斯人已逝,垂垂老矣的,卻是當朝風光無限的首輔嚴惟章。

風水輪流轉,這句話,從來都不假。

當年如何害的旁人,如今也該一點一點還回來了。

“馮維”

就在這沉寂之時,建恆帝的聲音讓馮維身形一凜,當即嚴肅恭敬道:“奴婢在。”

“去,去嚴府。”

建恆帝的語氣平靜異常,彷彿沒有一絲變化,可抬頭間,從建恆帝額頭,眉間,眼尾的深壑中,還有那眸中微微的深黯中,他看到了即將而出的盛怒,還有凜然的殺意。

“將嚴惟章給朕召來。”

話音落下,建恆帝撐在案上的手一點一點冷冽握住,馮維再不敢耽誤,當即上前傾身道:“是,奴婢這就去。”

一說完,馮維便轉而疾步朝外走,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建恆帝坐在那兒,只覺得彷彿有一團滾著烈油的火焰從體內漸漸燒起,讓他再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