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婦簇擁著坐在鳳榻之上的郭太后。

那個讓她榮登太后鳳座前,費盡心思周旋的宿敵。

當顧硯齡穩重而小心的上前隨著謝氏行了禮,上面的郭太后並未出聲喚起,只沉默了會兒,才響起元皇后笑然的聲音。

“都起吧。”

顧硯齡隨著謝氏順而起身,周圍的內外命婦卻是有些犯難,按著顧硯齡準長孫妃的身份,她們更該向其行禮,可如今只下了聖旨,還未行定婚禮,若是行禮又有幾分貿然。

恰在眾人進退兩難時,少女已然轉身頗為禮貌的斂衽道:“硯齡見過各位娘娘,見過各位貴主,見過各位夫人。”

話音一落,眾人微微一愣,隨即也心下鬆了口氣,雖有準長孫妃的身份,少女卻沒有盛氣凌人的氣勢,反倒不卑不亢,當真是進退有度。

這一幕落在元皇后和太子妃眼中自然是又喜歡了幾分,寧貴妃與謝氏也是相視一笑,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意味,獨獨成貴妃看似笑然,眸中卻又有幾分平淡。

“定國公府好教養啊。”

上面陡然響起郭太后滿懷讚賞的聲音,可這一句話卻是絲毫未讓人覺得是一句單純的讚賞。

“走過來,讓哀家看看。”

少女垂下眼眸,頗為從善如流的走上前去,下一刻便感受到郭太后一雙保養得宜,戴著珠翠的手探過來將她拉住。

“抬起頭來,叫哀家仔細瞧瞧。”

當顧硯齡緩緩抬起頭,恰好對上郭太后那一雙滿懷笑意,卻滿是審視與老練的眸子。郭太后與從前一般,若單看容貌氣質,的確是一位慈和的婦人,可獨獨一雙眼睛,卻如鷹一般,利而精明,讓人只一眼便會望而生畏。

面對郭太后近似步步逼近的凌厲目光,顧硯齡從容始終,只唇邊抿著恰如其分的笑意,就在眾人漸漸陷入寂靜,變得小心翼翼時,元皇后禁不住要開口替少女解圍,誰知一直笑然不語的郭太后卻是率先開了口。

“是個好孩子,皇后你好福氣。”

眼看著郭太后偏頭過來與自己說話,元皇后笑容不減,仍舊禮貌地周旋。

“將來這樣的好孩子,還得喚您一身祖母。”

郭太后聞言笑了笑,隨即淡淡望著眼前的少女道:“看來,也是哀家的福氣了,的確,如今哀家也是到了享兒孫福的時候了。”

元皇后聞言唇角浮著端莊得體的笑,心中卻是提防著郭太后的每一句話,然而在眾人漸漸聞出一絲淡淡的火藥味時,郭太后卻是頗為溫和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笑然道:“哀家聽聞梅園的臘梅開的好,好孩子,你親自去替哀家折幾枝回來插瓶可好。”

雖是問,卻是攜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郭太后眸中的笑意不減,慈和更不減。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眾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被郭太后親切握著手的少女。

元皇后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寧貴妃與謝氏的臉色看似平靜,可心裡早已生出異樣,唯獨成貴妃卻是淡淡垂眸戳飲了一口茶,擋住了嘴邊淡淡的笑意。

這大風雪的天,地上的雪都積了幾層厚,一個柔弱的女兒家跑去那麼遠折幾枝梅,回來指不定怎麼狼狽。更何況,當著眾內外命婦的面,這些活兒原該遣個宮女去做,如今郭太后卻是指明讓未來的長孫妃親自去,豈不是在人家還未嫁進皇家,便要落了人的臉面,在眾人面前失了一個長孫妃的尊貴,如同一個被呼喚去的奴婢。

郭太后這個看似隨口而來的要求,太狠,太毒。卻又因地位和孝道,讓一切難以回絕。

郭太后看著眼前從容的少女,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她今日就是要眾人明白,不受她喜的人,在這宮中,在她眼前,和一個被頤指氣使的尋常奴婢無異,她更要給眾人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