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的連坐和拔隊斬等嚴令,已經將軍心壓到了崩潰邊緣,隱有反亂之語傳出。現在好了,一個副帥,正黃旗都統,還是宗室,都為國捐軀了,爾等軍將和兵丁還有何話說?

當然,高階軍將有了教訓,絕不再上第一線,就直接去壓各營統領,再由他們層層壓下去。

喊殺聲越來越近,鐵爐寺外,明黃華蓋下,康熙眺望南方,雖然只是一片雨霧,但他彷彿看到了千萬人正在狹窄的溝塹裡殊死搏鬥,血水雨水混作一處,刀劍斬裂甲冑,切割皮肉,將一條條生靈送入冥間。

冥間……自己去那處所在的日子,也該是不遠了吧。

這般感慨讓康熙打了個寒噤,覺得那廝殺聲分外滲人,正要甩袖回帳,卻有馬爾賽求見。

馬爾賽臉色灰敗地道:“西安荊州滿漢旗人傷亡殆盡,現禁旅驍騎步兵也已接戰,但還是擋不住賊軍。賊軍人人披甲,戰技嫻熟,勇猛異常!兼之越壕器械齊備,趟溝塹如履平地。即便是我禁旅旗營和陝甘綠營,聚起豪勇之輩,也不過勉強與同等之數的賊軍相持……”

他羅哩羅嗦一大堆,康熙心中既惱他肯定是要說什麼移駕,同時也在暗自心驚。

“賊軍先登險些破了訥爾蘇的大帳,皇上,那裡離此只有七八里地,一旦戰局有變,皇上可是退之不及!”

馬爾賽就在雨中跪下,腦門噗哧噗哧拍著泥濘。

“求皇上移駕!皇上龍體即是國體,怎可與賊子在此相持!?”

果然,馬爾賽高聲叫著。看著這個昔日擎天一將圖海的孫子,康熙搖頭不已,這馬爾賽,怕是滿腦子就想著自己的安危吧。

正要訓斥這個膽小的傢伙,大批臣子湧來,同求康熙移駕。賊軍已破了訥爾蘇防線,正沿湘江東岸兜擊而來,離鐵爐寺不過十里遠,若是在晴天,都能看到賊軍旗幟。

自鐵爐寺所在的矮矮筆架山向南看去,山下是寬闊鹽鹼地,東面旌旗招搖,那是諾爾布大營。諾爾布手下能戰的只有內務府驍騎營和禁旅前鋒營,以及一些殘餘綠營,兵力不過兩萬出頭。幸虧東北面撈刀河北岸是高坡,賊軍在那裡只是牽制性的佯攻。

正面是巴渾岱大營,手裡還握著西安荊州駐防旗營和禁旅驍騎營,以及部分能戰的直隸綠營。這是賊軍主要攻擊方向,巴渾岱原有四萬之眾,可到現在已不足兩萬。

東面臨江陣地是訥爾蘇大營,領著禁旅驍騎營的步兵和陝甘綠營頂在前方,只有一萬五六千人,因此被成了今日賊軍突破的重點,鑲藍旗副都統楊都正帶固原提標四千往援。兵丁們聚成長龍,自山側向賊軍突**急奔而去,紛雜服色混在一起,自雨霧中看去,就如一條巨大爬蟲。

再看向更西處,湘江依稀可見,大片船影堵住了江面,船上還有湖北襄陽鎮的綠營防著賊軍自水路側擊。

朦朦雨霧遮蔽了更遠處的景象,康熙無比煩躁。他萬萬沒有想到,賊軍在雨中肉搏,竟也是如此勇猛。本以為靠著溝塹和七八萬步兵,足以抵擋賊軍好幾天,那時援軍源源不斷,賊軍怎麼也難堅持。可這不過是第三天,賊軍居然就快打穿了防線。

這該死的雨……

康熙暗自咒罵著,就因為這雨,他的百多門大將軍炮,陝甘一萬馬隊,禁旅驍騎營一萬馬隊,還有陝甘督標火器營,京旗內外火器營和新編漢軍火器營這三支總兵力也有兩萬的火器營,根本無出戰。

三天,他的十四萬大軍,就只剩下了十萬,雖然損失的大多是綠營,並不心疼,可再拼下去,就真的是拼老本了。而且雨不停的話,他的馬隊和火器營就只是樣子貨,除非讓這四萬後備下馬丟槍,也去打肉搏戰。

這時候康熙無比渴盼這雨能停下來,雖然賊軍又再能用槍炮,可自己這四萬人也能出擊,特別是馬隊,他刻意將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