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的目光立刻落到那小丫頭臉上,尖聲叫道:“蘭草,是你!”

那小丫頭蘭草初一見到楊氏的時候,顯然是有些怯怯的,縮著脖子不敢看她。但被楊氏這麼一訓斥,她卻是陡然間爆發了:“就是我,怎麼了?我這做做錯了麼?白麻子寵著你,什麼好東西好物件兒都是由著你用,你跟著他,倒是吃得好住得好,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撈到個什麼?”

“我們姐倆兒睡得廂房,上頭裂了好幾道裂紋,冬日那風往裡頭吹過來,凍得人身子都要僵住了,一宿都睡不好。為這個,我們倆求了多少次?管用麼?這一個冬天我倆病了三場,也沒人給我們治病,給我們抓藥,就得靠著自己個兒苦挨,要不是我們命硬,這會兒早就成了一具屍骨!”

“你知道麼?我們最盼著的時候,就是你身子不爽利的時候,到了那會兒,白麻子那殺千刀的東西就會把我們姐倆叫過去糟踐,至少那一宿,我們倆能睡個暖和覺!原先我們倆,可是最恨這等事兒的!”

“你們素日裡,吃油穿綢,大魚大肉從來沒斷過,我們卻是吃著糙米鹹菜,見不到半點兒葷腥!”

“白麻子那奸賊,自從他糟踐了我那一日起,我這輩子就只剩下了一個指望:我要看著他死!今日,我可算是瞧見了!這樣豬狗一樣的東西,你還要為他這般作甚?你要死你就去死,可別拉著我們姐倆!你毒死了董大人,我們姐倆都得陪葬,你幾時想過我們?還拉著我們倆給你一塊兒,你憑什麼!”

小丫頭蘭草想來也是素日裡壓抑的太厲害了,終於在這一次徹底的發洩了出來,她盯著楊氏,聲嘶力竭的喊叫著,說話也是毫不客氣。甚至就連她自己的羞恥事,也是毫不顧忌的說了出來。

楊氏被這一連串的話給打傻了,她呆呆的看著蘭草,神情訥訥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蘭草說了這一通之後,卻是忽然哇的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楊氏瞧見她這般,也不知道想起什麼,跟著垂下淚來。

她忽然抬起頭,滿臉怨毒的盯著董策,指著蘭草,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是不是因為她?”

“有她一份功勞,但也不全是。”

董策搖搖頭,道:“你偽裝的,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火候。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裝出一個刻意勾引的樣子來,把你自己裝扮成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讓別人瞧了,以為你對白麻子殊無情意,而是隨時可以為了你自己能活下去,便不惜一切,哪怕是立刻向殺夫仇人自薦枕蓆。說實話,你差點兒就把本官給騙過去了,可惜啊,就差那麼一點點兒。”

董策深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又加強語氣一般的強調了一句:“一點點兒。”

“你眼中的恨意,瞞不過本官。”

“而且本官還觀察過了,你被王通帶下去的時候,手是攥在一起的。方才本官抓著你的手,你當是本官要輕薄與你?並非如此,只不過本官是要摸摸,你手上是不是有傷口。傷口果然是有,你的指甲也不算是多長多尖銳,能把手心兒給弄出傷口來,可見你當時攥的何等之用力,對本官的恨意是何等之深切!”

董策低聲嘆了口氣,看著站在那裡臉上一絲血色都無的楊氏,淡淡道:“本官說的沒錯兒吧。”

“本官當時,便是起了提防,而後又是讓王通留心著,果然吶,是有些端倪的。”

“蘭草告訴王通,你家裡本有一瓶毒藥的,但搜的時候,卻是沒找見。菜是廚房裡做的,多少雙眼睛瞧著,你下不了手。但是酒,卻是王通讓你下到酒窖裡拿出來的,這是一個下毒的好機會。只是你可能不瞭解王通,這是本官身邊數得著的心思細密之人,怎麼會給你這麼一個機會?”

楊氏怔怔道:“圈套?”

“就是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