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酒樓所在的位置往前走,一直走到下一個十字路口,然後又順著原路返回,不慌不忙的轉了幾圈兒之後,忽的眼前一亮,分開人群,向前走去。

……

張麻子在人群中晃晃蕩蕩的走著,他右手順著袖子摸下去,摸到了自己袖袋裡面那硬邦邦沉甸甸的銀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今兒個張麻子的手氣很不錯,早晨出來之後,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時辰,他已經吃了兩頓葷菜,一席素齋了。

都用不著看,張麻子就能掂量出袖袋裡面這些進項有多少——三塊碎銀子,重量分別是三錢四分,一錢八分五厘,還有一個是九分三厘。一把銅錢,十二個崇禎跑馬小平錢,五個當二錢,六個萬曆金背錢,一個天啟當十錢,五個天啟通寶小平錢,剩下的就是亂七八糟的雜錢私鑄錢。讓他有些驚喜的是,竟然還有一個小銀餜子,足有三兩重。

那是從一個胖娃娃的脖子上解下來的。

當時那小孩兒被一個丫鬟樣子的女子抱著,腦袋探在那丫頭肩膀後頭,丫頭看街頭雜耍開心的不得了,直蹦躂,哪裡還顧得上小孩兒?

張麻子輕輕巧巧的就把那銀餜子給解下來了,不過他也沒虧待那小孩兒,把剛買的一串兒糖葫蘆塞到那胖娃娃手裡,那胖娃娃舔了一口,甜的那胖娃娃一個勁兒的笑。

要做佛爺,除了膽子大心細臉皮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雙巧手,若是連這些銀子的重量都掂不出來,張麻子可以把自己的手剁下來從此歇業不幹了。

“誰家的爹媽,也不給孩子帶個翡翠,弄一銀餜子掛著算啥事麼?”

一入手,張麻子就知道自個兒發了。摸到這枚銀餜子,這個月要給三爺上的供就夠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姐姐老早就看中了城南‘蘇繡’成衣鋪裡那件兒白綢的裙子,一直沒捨得買,我好生攢攢,到時候買了給她,定讓她高興的什麼似的。”

張麻子暗自估摸著,抬頭看了看天色,便準備再捅一個天窗之後就收工回家。

想到這裡,他給旁邊不遠處的一個三角眼賊眉鼠眼的漢子打了個眼色,那漢子點點頭,快走兩步,到了他前頭。

張麻子是個佛爺,方才給他對眼色的那漢子,則是他的老密,叫李黑。

這是陽和城地面上的黑話,佛爺就是小偷兒的意思,開齋就是開始練活兒偷東西了。葷菜指的是可觀的收入,通常是得見了銀子,素齋則一般就是銅錢兒了,比較寒磣。至於老密,則是幫小偷偷東西,打掩護的。

張麻子是個佛爺,可是看著一點兒也不像佛爺。

他長的是真不好看,臉上全是麻子,但是高壯魁梧,穿著一身兒青緞子的衣服,也挺有氣派的。一般來說,小偷兒大抵身形是不能太明顯的,最好就是長的矮小精瘦,一張臉平平無奇。這樣才能不引人注意,不管是在偷之前還是在得手之後都很方便。任是誰都不能把這個看上去跟商鋪掌櫃也似的二十來歲年輕人看成是個佛爺,可若是道兒上的人瞧見他那雙手,也許就能猜測出一二來。

他的手攏在袖子裡頭,一般人瞧不見。

但是見過的人都說,張麻子有一雙巧手。

和他的身材匹配,手很大,但是卻一點兒也不粗糙,十根手指頭很長,很白,很纖細,更是很靈巧,看上去就跟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兒的手一樣。

這樣纖細修長的手,若是女人,怕是不少男人想要把玩,但是生在一個男子身上,還是家裡窮困從小衣食無著既沒錢上學也沒本錢做生意的一個市井人家孩子的身上,也說不上是好事兒壞事兒。

反正張麻子記得,他那個四處遊蕩坑蒙拐騙偷,打扮成一個遊方道士實則是個大佛爺的師傅,在十二年前路過張家門前的小巷子,看見正在玩兒泥巴的張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