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悲觀的想法中痛苦地活下去,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只因害怕面對未來的恐慌。她該可憐誰其實都是多想的,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全都靠著他自己的決定。這就是和他相處以來他一直灌輸給她的東西,不是嗎?

閻月明白她的心裡實際上非常清楚,只是她的自尊造成更多的反效果,因為他……已經不能不在乎她了。堅強與脆弱的兩種相異物質同時在她的性格中矛盾的並存,然而她卻只願讓她自己在自我的矛盾中掙扎,不許他人插手,她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那股傲氣才是扼殺她生機的最大殺手,然她卻怎麼也不願放棄掉她的固執。

病房傳來的開門聲攫住了凌艾荷的注意,她的頭靠在閻月的肩上,無法不正視那名小男孩的母親。幾個小時前她才親眼見著宣告不治的小男孩由病房中推了出來,素白的被單將他瘦小的身軀完全掩蓋住。她不忍見到如此殘酷的畫面,於是她只能低著頭哭泣,和他號啕大哭的母親一般,為一個失去的生命悲哀。

即使過了數小時,那名失去兒子的母親仍紅腫著雙眼,但凌艾荷看得出她雖然傷悲,卻仍強打起精神回到病房收拾小男孩的衣物,當她提著那個小袋子出來時,眼眶裡仍舊閃著淚光,在旁的護士小姐陪著她一同走了出來。

小男孩的母親低著頭,回頭又望了望病房,護士小姐體貼地扶著她的肩,看來十分老練。

她感激地回握護士小姐的手,哽咽的破碎語調幾乎泣不成聲,“也許……這樣對他,是……最好的……”

“陳太太別太傷心,過一段時間會好一點。”護士小姐的語氣十分的溫柔,似乎想盡量安慰這名傷心的母親。

好一點?面對親人死亡的悲慟會在過一段時間後“好一點”嗎?凌艾荷無法相信。她和那名小男孩從未相識,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親眼見到一個生命的隕落已經是她無法接受的事,更何況是他血肉至親的母親?

“我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但還是……”小男孩的母親又哭了起來,只能任護士小姐抱住她頻頻給予安慰。

過了好半晌的時間,她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樣也好……他以後就不會再痛苦了,他的痛讓他沒有辦法在外面跑、和同學們遊玩,昨天他還跟我說他想出去玩,他不想躺在床上……護士小姐,天堂會有很多天使陪著他玩遊戲吧?”

“會的,會有很多。”護士小姐的眼裡也有些許的淚光,“他很活潑、很可愛,天使都喜歡這樣的小孩子。”

“那就好……”在傷痛到極點,小男孩的母親只能請求別人給她一個她能欣喜接受的答案。

兩個人緩慢地離開那間傷心的病房。

凌艾荷的眼眶又溼了,若那個小男孩的母親明白冥界,也許會更加難過,但冥界並非只有她看到的樣子,不是嗎?閻月告訴她每個人眼裡看到的冥界皆不相同,也許……真的只是也許,她希望那名小男孩會將冥界看成有一堆天使等著和他玩遊戲的快樂天堂,而不是另一個她直覺恐懼的地方。

但是,她不能確實明白那名小男孩的母親為何會說出這種話。或許小男孩的死亡早已註定,但在痛苦的同時,她又為何能對她無法瞭解的世界抱存一絲希望呢?老實說,自己沒有想過死後的問題,所以對於未來,自己毫無概念。

凌艾荷抿了抿唇,喚道:“閻月。”

“嗯?”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叫他的名字,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代稱,閻月有一瞬間不太能習慣原來自己也有個名字。

凌艾荷緩緩地推開他,她讓自己能正視著他冰綠色的眼睛。她的話到了喉頭想吞回去,卻又梗在喉頭,她慢慢地注視著他的臉龐,眉間微皺,明知道問他有可能白問,但最終還是將她的疑問吐露出來,“生命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