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依然是那般莊嚴壯麗。那被秋日的暖陽沐浴的樓閣彩繪朱門琉璃,那裊繞在單鶴銅鼎中的縷縷嵐煙,那暖閣內似有若無的龍涎淡香,如今冷眼看去,都已成往昔。

物雖是,人已老。

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如今已是康熙五十三年的深秋了,離康熙六十一年,也不過只剩八年時間。她原本以為,兩年未見,康熙應該還是那個樣子,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明顯感覺到他老了。

雖然臉上皺紋鮮有,容貌依舊英俊逼人,但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老去了——提筆的手腕會不自覺地顫抖,看奏摺的時候微眯著眼似乎才能看得更清楚,就連面部的輪廓彷彿也瘦削憔悴了許多。

當他將她從地上拉起的時候,她終於沒忍住滾出了眼淚。

“皇上……”

康熙微微一笑,拉著她在炕上坐下,仔細地看她:“讓朕看看,好好看看丫頭……瘦了……其餘的,一點沒變。還是老樣子,看起來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真好……身上可都好了?”

寤生拿著絹子擦掉眼淚,含笑點頭:“多謝皇上惦記,已經好多了。”

康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眸色中透出欣慰:“這就好,這就好……”

“皇上,寤生沒想到您會寬恕寤生。寤生畢竟犯下了欺君大罪。”她垂下眼瞼,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

康熙輕輕嘆息:“朕若是為了這個懲罰你,那就是懲罰朕自己。只要丫頭能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寤生眼眶一熱,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丫頭今兒來,不是專門要跟朕說這個吧?朕看得出來,丫頭是有事要對朕說。”

寤生抬眸,看見帝王的眼中閃爍著高深莫測的光芒,心底便不覺一嘆:康熙就是康熙,無論什麼時候,她看似掩藏很好的心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於是咬咬牙,跪在他的面前:“有件事,寤生想請皇上做主。”

……

回去的路上很長時間馬車內都陷入了一陣寂靜沉默之中。寤生縮在榻上,抱著膝蓋不說話,也不知正想些什麼;而旁邊的胤禛則是在閉目養神,眉心若蹙,除此之外看不出多餘表情。

“胤禛,”寤生揚起眼波,後背靠在車壁上,“你就不問問麼?”

“問什麼?”某人依然是那副閉眼淡定的姿態,雷打不動地問道。

寤生無故有些氣悶,撇了撇嘴,又將下頜擱在膝蓋上,悶悶地低聲嘀咕了一句:“明知故問。”

半晌,胤禛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對我說;你若是不想告訴我,我問了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要對你嚴加審問一番?”

“討厭!”寤生嗔了他一眼。

胤禛順手將她攬進懷裡,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著自己,唇邊漾起一絲壞笑:“看來某人很想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那麼我現在問應該不算遲吧。”

寤生揚起下巴,故意露出傲慢的神情:“皇上說,要委屈我一下。”

胤禛微怔:“此話怎講?”

寤生清了清喉嚨,面容不由自主地變得微紅,扯下他不安分的手:“我不是說現在不想住在圓明園裡,要住在你府裡的嗎?”

“所以?”胤禛微眯了眼,有點摸不著頭腦。

寤生見他突然不開竅的樣子頓時氣急,臉上紅得越發狠了,懊惱到了極點:“你到底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胤禛額角跳動了兩下:他還真不明白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如何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然而此刻在她的逼視下也只好緩了語氣招認:“我是真不知道,你告訴我好嗎?”

寤生狠狠瞪著他:“你當初,憑什麼要把我擄進你的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