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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愛,母親的憂殷期待,像一雙充滿溫情的手,輕輕地婆娑著他內心的驚懼和躁動。
那串瓔珞後來被鍾望塵掛在長笛上。
長笛是他的隨身之物,是他生命的圖騰。
他就這樣帶著長笛和迎風飄拂的紅瓔珞,開始了他十六歲的生日之遊。
這一天他遊了老虎灘又逛了燕窩嶺,沿著濱海路的崎嶇小道一直走到傅家莊的海濱浴場,最後又斜穿過金沙灘後的山路,攀上那座白塔山。
鍾望塵就是在白塔山的山頂發現了山下有一片墓園。
那一瞬間,風雲變色,山雨突來,天地間一片滂沱,然後就有一片紅雲漂浮在眼前揮不去。
再後來,就有一道彩虹掛在那片墓園的上空。
鍾望塵是受了那片紅雲的指引才找到去墓園的路。
乍晴還雨,從樹縫隙篩下千絲萬縷的陽光,也篩下千絲萬縷的潮溼,霧蒸霞蔚,雨意朦朧。鍾望塵沿著蜿蜒的墓園小路,走過那個小女孩的凝目注視,靠在橋欄上橫笛而吹的時候,那道彩虹還沒有褪去,有一縷陽光正投射在長笛上的紅瓔珞上,淡淡地暈染過去,鋪展在眼前,又向遠處輻射,形成一片奪目的雲!鍾望塵這才明白,自打登上白塔山,就一直漂浮在眼前的那片紅雲,其實就是紅瓔珞的光影,是那些冰冷的瑪瑙石在陽光下的幻像。
光影交疊之中思緒漸遠,笛音卻在一瞬間輕漾。
所有的幻覺都應運而生。
思想在張揚,漲滿了朦朧的渴望;
亂雲飛渡之中,總有無數暈染不盡的意象飄然躍起,在刺目的紅雲中氤氳,升騰——隱在黑夜裡的哭聲,瀟瀟的風聲雨聲,枯枝般的手顫巍巍地伸出,在真空中不知要試探著捕捉什麼,卻終於什麼也捕捉不到;燦爛而殉情的花樹,搖曳了滿地繽紛的花瓣,追往前世的梨花似雪、杏花如浪,傾城的槐香——所有的幻覺都是紅雲的幻覺,彷彿被誰有意無意罩上了一層透明的紅玻璃,在裡邊的看得見外面,在外面的卻看不見裡面。鍾望塵覺得自己也像是被罩在裡面了,躁熱和窒息步步圍困,毛髮被汗水浸透,一如小鳥被打溼了翅膀;他只有執著地吹笛,任笛音飄散到紅雲外,讓每一個毛孔都散發呼吸,讓每一次呼吸都酣暢淋漓。
這片紅雲到底昭示著什麼?
是紅瓔珞故事的迴光返照?還是墓園中亡靈愁緒的再現?
為什麼,它總是折射出最脆弱最感傷的情境,把心碎成一團愁煙?把笛音也揉進心泣?
而心靈的震顫分明是為了墓園而輕吟低唱,是站在山頂對著那片紅雲就已發出的喟嘆——似是盟約而來,秉聲尋覓;依稀熟稔,卻又模糊了容顏。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心靈的導引,讓千年萬年的惶惑追逐著紅雲在夢裡夢外停不住地飛——好像飛到天的盡頭了,猛抬頭,卻依然是滿眼的紅雲。
而墓園也是有感應的,用心認得的,就像從小就玩熟了的老地方,聒噪而飛的鴿群是夢裡展開的一雙雙翅膀;守墓的老頭讓人猜不出年紀,又醜又兇的模樣卻有著金子般的好心;那個躲在古槐樹後面的女孩子,她分明就是鄰居家的小妹妹吶,她有一把紅紙傘,映著他的紅瓔珞,映著墓園裡紅彤彤的雲。
而所有的關於紅雲的斷想也就從這一刻開始了。
當晚回去,鍾望塵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重又回到那紅色的玻璃罩中,夢見一隻鸚鵡在外面猛烈撞擊著紅玻璃罩想要進來。隔著一層厚厚重重的紅雲,他看不清它的顏色,但它眼神中有那麼楚楚可憐的鬱悒,那撲扇著翅膀急切地想要闖入的焦慮,那憂心似焚的苦難神色,像極了他心裡的一個人;而它一定是看見了他的,一定也讀懂了他噎在喉嚨裡的那一句話,他們互相認識,互為老朋友,互為靈魂的知交。
這個夢,日夜痴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