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溶說了昔年之事……

我打了下寒噤,想著他們顯而易見的言外之意,再也忍不住自己的驚惶,哆嗦道:“母妃,什麼……什麼昔年之事?”

手上緊了一緊,卻是蕭寶溶無聲地將我手指扣得更緊了,依約有一點暖意,自他的掌心中傳出,遊入我冰冰涼涼卻膩滿汗水的手上。

而他的面容,依然一片慘白,微微地喘息著,似虛弱得連眼睛都睜不了了。

話當年,啼鵑碧血痕(二)

蕭彥負著手,凝視著母親的面龐,愛恨悲喜流轉,遺憾悵惘相替。

好久,他才很平板地說道:“玉空真人,昔年之事,你該和阿墨說明了罷?難不成我蕭彥的女兒,一輩子得認他人做父親?”

母親垂頭應了,轉過頭,蒼涼地輕輕笑了一笑,說道:“阿墨,皇上才是你的生身父親。”

我忍著牙關的格格亂抖,笑道:“嗯,我的父親,本就是皇上,大齊的明帝。”

蕭彥臉色一變,凌厲掃過母親和我懷中的蕭寶溶。

母親沉默著,眼底慣常的憂鬱迷離漸漸堆積,匯作晶瑩的水滴,慢慢盈到眼睫。

“阿墨……”她的嘴角很勉強地彎過一個向上的弧度,“你的生身父親……是當今大梁的天臨皇帝,快來拜見……”

我還想再笑,笑一笑這個不像笑話的笑話,卻發現我連嘴角最輕微的一個上揚弧度都沒法擠出來了。

抬眼,向著那個一臉冀盼望著我的天臨皇帝蕭彥,我咧一咧嘴,淚水已不受抑制地飛快滑落。

“我……我想回宮休息……不曉得你們在說什麼……”

我搖搖晃晃地立起身,試圖將蕭寶溶也扶起時,可惜手足無力,差點把自己也帶倒在地。

“阿墨……”

母親低低喚我,哽咽之聲清晰可辨。

蕭彥皺眉望著我,嘆息一聲,放柔了聲音道:“別哭了,想休息,便回宮休息去吧!”

他望向母親,“你先不用回相山,先陪著阿墨,等阿墨弄清你在說什麼再回去吧!”

“是,陛下!”母親應了,向這個以前不知是她的情人還是臣子,如今掌握著我們所有人生殺大權的男子行著禮,不敢露出絲毫出家人的淡泊來。

蕭彥又喝命:“將惠王送回上陽宮!”

宮人應了,立時有兩名內侍過來,迅速從我懷裡拎起蕭寶溶,扶了他便走。

蕭寶溶本就虛弱,被蕭彥連踹兩腳,再不知傷了哪裡,低低呻吟一聲,被內侍們扶著走了兩步,便無力邁動步伐,又癱軟了下去。

內侍也不敢耽擱,竟拉了他的雙臂,將他拖曳於地上,一路拽了出去。

他的冠帶散落,長長的黑髮和飄擺的袍子盡數迤邐於地間,迅速粘滿了灰塵泥土;轉過階前時,依稀看到散亂髮際間的面龐,雪一樣蒼白沉寂著,仿若已感覺不到痛苦或者羞辱。

我驚得掩住唇,淚花直迸出來。

我這風華無雙的三哥,怎可經受這樣的折辱和凌虐?

他又怎麼經得住這種摧殘著身心的日夜磨挫?

與我分開的這段日子,難道他也這樣飽受煎熬?

所以,他難得去見我,只想倚在我的身畔,安安靜靜地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