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謙聽出這是誰的聲音,看自家老哥眉頭緊鎖,怕他追問不休,又和那誰碰面,趕緊拽著他哥,不讓他東張西望,一邊好聲好氣請柒小柒走。

王楚風也聽出來了,但他這樣的世家公子,自然不知道怎麼嚼舌根。

等人走光了,節南才轉出來。

比起小柒對劉家退婚的怨,她當真已沒感覺。

雖然,要說她沒有想過和劉睿成婚後的日子,肯定是騙人的。

畢竟她爹在世時,娃娃親訂得死牢死牢,傻吧拉嘰的自己沒搞明白娃娃親之前,劉家兄弟倆算是她僅有的玩伴,待等她知道避嫌,多多少少因為這份熟悉感,又跟她爹抗爭無用時,認命般得想過將來。

她曾覺得,和劉睿在一起的話,日子無聊歸無聊,書呆子管不住自己,就能讓她隨心所欲過喜歡的生活。那樣的話,至少比當桑家女好。

由於這種想法,她還特意約束了一下自己在劉睿面前的言行舉止。

不過,隨著她在外學藝的日子越久,遇到的事越多,對鳳來的感覺越淡,連同劉睿這個未婚夫一起。直至今日,近在咫尺,看著眼熟的書呆面,心中就非常清楚——

她和他,永遠也過不到一起。

收拾好行李,給小柒留下客船名號和出發時辰,節南一人先上了船。

她不想再看到熟人,姓劉的,姓王的,還是姓崔的,任何一個臉熟的。

她只想在這艘不著陸的大客船上,對將要遇見的人,揣摩仔細,打算周到,為她和小柒能在那裡生根立命做足準備,而不是為了這座即將成為過往的城,再多耗費一分心力。

節南坐在自己的艙室裡,鑽研都城和安陽的地經沒一會兒,聽到甲板上連串的腳步聲。

起初她沒在意,以為一兩個船伕跑動而已,但隨著腳步聲噼裡啪啦得沒完沒了,並感覺自己頭頂上掉足一層蜘蛛灰時,她受不了了。

節南走上甲板,看見靠岸的船櫞那裡站著密密幾排人,對著岸上指手畫腳,一些聲音驚嚷不斷地傳進她耳裡。

“那人還活著嗎?”

“全身都是血,活不了吧?”

“還抓著韁繩!活著!肯定活著!”

“看見他身上那支箭沒?箭頭帶鐵鉤的。挨這一箭,還能有命啊?”

人們忽然齊聲驚呼,齊聲抽氣。

節南一聽箭頭帶鐵鉤,目光凜冷,四下一看沒人注意,提氣就躍上了艙樓,舉目也往岸上瞧。

午陽照著門樓上皚皚銀邊,那一場大雪洗得蒼空如海。這艘江船很快就要出發,所以停在碼頭最邊,緊靠城門大道。

大道高堤兩排柳,柔枝無葉風不起。

但有一人一馬,馬蹄已乏,人坐馬背,弓身耷腦,一箭當胸,烏沉沉閃著鐵光。

大道上的百姓似一群麻雀,又想啄米糠,又怕被篩子兜,只圍著跳來蹦去,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哄散。

這時,節南忽覺身後來人,左手搭腰,沒回頭。

“哎喲,夫君,光天化日之下當街發生命案,咱趕緊下去瞧瞧。”

說話的是女子,但來得有兩人。

節南等人來到身邊,才瞥去一眼。

新做的百鳥緞面長褙帶子,素紅夾棉厚綢裙,鑲黑兔兒毛的高領,梳著牡丹髻,膚如雪蓉,杏眼微銳,描青眉微嬌,五官說不上美不美,但話裡倒是有主見有膽識的,讓人立覺幹練。

少婦的夫君亦歲數不大,穿著青錦廣袖大袍,相貌中平,身高中平,唯一雙濃眉顯得智沉。

他搖頭晃腦,語氣認真,“梅清又粗心大意。你瞧他灰土蒙面,血汙染衣,馬背橫半截長槍,顯然與他人激戰過。再看那支穿身箭,箭頭無鮮血滴出,胸前血漬深暗,臉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