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的老筒子樓,旁邊是鐵路,只要有火車經過,整幢樓都會隨著火車輪子滾動的節奏左右搖擺,連帶著裡面的傢俱一起。

這裡是他租來的,因為租金便宜,所以設施之類的自然是極差的。

當他把她帶到門口,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她靜靜地抱著孩子等候著,即使被雨淋透了,她依舊不像是從貧民窯出來的女人,渾身散發著貴氣。

一想到這間破舊的屋子,即將有個女人進入,還是一個住在他心裡多年的女人,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鑰匙怎麼也插不進孔裡去。

有兩次,鑰匙掉在了地上,第三次的時候,才成功地插進去。

二十多平方米的屋子,天花板上是一盞二十五瓦的照明燈,門推開時,燈泡像是感應到,搖曳了幾下表示對主人歸家的歡迎。

蘇凝雪抱著孩子往裡走了兩步,卻發現過道狹窄得轉不過身,左邊擺放著一把凳子,上面是一個洋油爐和一個鍋,那應該是用來煮水和煮飯的,外面傳來其他住戶上樓下樓的踢踏聲和說話聲,這裡的牆一點也不隔音。

喬楠站在一邊,顯得有些拘束,一般人不都是把喜歡的人帶去舒適豪華的房子裡,而他現在卻只能讓她在這種破落的地方過夜。

然而,他沒有等來任何抱怨聲,甚至在那張清冷秀雅的臉上,連一點嫌棄都不曾有過,她只是抱著孩子走去床邊,然後把孩子放在上面。

他鬆了口氣,看她擺弄孩子的背影,竟然感到前所未有地安心,嘴角是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笑意,提了水桶去樓下的井邊打水。

她和孩子都被雨淋了,他該燒點水讓她們母女倆把身子擦一下。

在打水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他這裡貌似沒有女人和孩子換洗的衣服。

等他回到屋子,看到屋子裡的場景,手裡的桶一下子就鬆了,滿滿的一桶水灑落在地上。剛剛還好端端照顧著孩子的她,正抱著孩子在哭,溼漉漉的長髮有些凌亂地搭在肩上,她一雙蒼白纖瘦的手不斷地摸著孩子的臉。

聽到開門聲,她回過頭,眼睛紅紅的,嘴唇囁喏,瘦瘦的身板控制不住地顫抖,雙目空洞地望著他,一遍遍說著:“孩子,孩子……”

他忙跑到床邊,孩子小小的身子通紅通紅的,他探手摸了一下,卻是比火爐還要燙,一張小嘴乾涸得起了皮,最讓他擔心的是,孩子的四肢是硬硬的。

如果他猜得沒錯,孩子這是因為高燒抽筋了,要是不及時就醫,恐怕明早等待他們的就是孩子過世的訊息,他的心頭一緊,顧不上其他,抱起孩子瘋了一般衝了出去,身後,蘇凝雪快跑地跟著,不敢落下半步。

他住的地方距離附近的醫院不近,走路過去要四十分鐘,但要是搭乘車子的話只要五分鐘,可是天色已晚,根本早不到過路的車子。

筒子樓裡住的都是像他這樣的落難戶,有一輛破腳踏車就不錯了,更別提是那個年代的轎車,幾乎是少之又少,只有有錢人才趕得起。

一邊跑一邊顧看著路邊,可是,開過幾輛車卻沒有一輛願意停。

懷裡的孩子呼吸越來越輕,一張臉也由紅轉為青,恐懼迅速地竄上他的大腦,同時不遠處打過來一道明晃晃的車燈光,接著是卡車刺耳的喇叭聲,他停下來,一轉身就把孩子塞到了蘇凝雪的懷裡,然後竄到了馬路上。

“喬楠!”蘇凝雪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喚。

卡車沉悶的剎車聲一路而來,他卻張著雙臂直直地站著,沒有退後一步。

車子最終沒有從他身上碾過去,在快要碰到他鼻尖時停了下來,司機的謾罵聲從車窗裡傳來,他卻徑直上前拍著車門懇求司機送他們去醫院。

她站在夜色裡,清寒的風吹過,望著他放下姿態不斷求著那粗魯的司機、承接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