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復活,不過是求一個問心無愧。

“當然,如果你的願望太大,或許還要加碼。”

他模稜兩可地說著,讓人分辨不出是玩笑還是真心:“畢竟你現在的簽字還有效,理想國還有一些財產沒有轉移完畢,包括拍賣會。”

這一刻,許知言希望甘靡的願望能大一些,困難一些,那麼他就能夠名正言順拿到更多。

貪婪不會消失,利益永遠是最結實的紐帶。

如果沒有無限遊戲,他和甘靡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亦或是對手。

很可惜,沒有如果。

房間裡陷入寂靜。

甘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被短暫復活,許知言的眼中沒有恨意,意味著江槐鷓等人均沒有死亡。他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許知言遠離終焉副本,不要去送死。

可現在看來,這項計劃鐵定是失敗了。

他沒有理由也沒有手段再去阻止許知言,屬於他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從今往後,他會從許知言的生命中消失,變成一段可有可無的回憶。

過了良久,甘靡才從沉默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許知言,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

大概是沒想到甘靡也有一天會問這麼抽象的問題,許知言被問懵了片刻,眉頭皺起,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不過甘靡似乎並不在意答案是什麼。

“擬態者曾經說好聽點是主系統的

造物、是手下,說直白點,我們就是主系統的狗。”談到過去,他語氣涼薄淡然,好像在說旁人身上發生的事,坦然的要命。

“理想國已經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

最初,他們不過是想要從牢籠中離開。力量是罪惡的源泉,也是求之不得的恩賜,野心在力量的滋生下瘋狂成長。

曾經被困在地獄的他們太渴望成為執棋者了。

渴望到,除了他們之外的所有群體、種族、生命,都成了可以隨意取用的犧牲品。

甘靡的眼神閃過迷茫。

理論上來說,人類對擬態者來說是軀殼。

但他在進入人類軀殼的時候,澎湃的情緒注入了他的大腦,在意識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愉悅、憤怒、悲傷、孤獨……

只有在這時候,他才能感知到,自己是活著的,世界是鮮活的。

他會在交易成功得到錢財時感到興奮;會在生意虧損時遲疑謹慎;會在遇到欣賞的對手時惺惺相惜。

當他莫名受到影響,開始不再將理想國的任務放到第一位時,他發現這個世界好像有了細節,他感知到拂面春風與炙熱豔陽、覺察到路邊枝葉冒出稚嫩的綠芽、看見了波光粼粼刺目又溫和的湖面。

人類或許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想到晏城凡曾經提議,讓他移植一些情緒以更好渡過覺醒期,甘靡就有些好笑,那和把他整個人抹掉、注入另外一個人的靈魂有什麼區別。

這一切與被控制的時候何其不同,又何其相似。

甘靡品嚐過情緒消失的恐懼。許知言已經是他和人類最後的紐帶,如果許知言死了,他與人類就沒有聯絡了。

見甘靡說完,半晌沒出聲,許知言並不著急,陪同對方一起沉默著。

好在甘靡沒有陷入情緒太久,沒過多久他就把話題繞了回來。

他看向盛裝出席的許知言,深沉目光的背後是眷戀與不捨。

“感謝你參與了我的死亡。”

“作為交易,我覺得我有了新的願望。”

甘靡捏著酒杯的手指收緊,喉結滾動嗓音低啞。

“去做你想做的事,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