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剛要下樓,腳步忽然又停住了,衝著黑乎乎的走廊裡招了招手,呲著大豁牙比狼外婆還掛相。

“……”吃糖的誘惑力顯然比長相更強烈,四個小身影從陰影裡慢慢挪了出來,是幾個移民的小孩,看上去大的頂多八九歲,小的還穿著開襠褲,但頭點得非常堅定。

“這樣的桶,抬上去一桶水給2毛錢!”洪濤四下找了找,沒找到合適的水桶。沒關係,趴在視窗向下指,有專門賣木桶、銅鍋、銅壺的攤位。

“一桶,給一次錢!”四個小孩對這筆交易都比較滿意,但最大的孩子很有社會經驗,提出了付款方式問題。

“開始吧,這五塊錢是買桶的,買四個……三個桶,他們倆太小,兩個人抬一捅比較合適。去吧,我在樓頂等著,一桶水2毛錢,一次一給錢!”

小孩子付出辛苦的勞動,累了一身汗淋了一身水,手裡拿著2塊錢臉上笑開了花,沒有半點尷尬。洪濤抽著煙坐在樓頂一滴汗沒流,就可以享受洗澡的快樂,同樣是笑開了花,花錢買服務更不需要尷尬。

孩子的家長只是在一開始過來看了看,見到孩子幹得挺起勁兒,水桶尺寸也不算太大,沒有超出孩子的承受範圍,自然也很高興。出力氣掙錢總比四處瞎跑、偷雞摸狗強多了。

可惜,整座樓裡好像也只有這位新搬來的捨得花錢,要是多來幾家,樓裡的孩子們就能組成個抬水工作組了,每天把各家各戶抬水的任務全承包了。

說要大俠就是大俠,走到哪兒都帶著一股子俠義範兒。明明是賞給孩子們一口飯吃,可事兒辦的真體面。既不讓孩子像要飯的手心朝上,也不讓家長們臉紅,還滿足了多方需求,太講究了!

同時這也是一種無聲的宣言,明明白白的告訴鄰居們咱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都是萍水相逢,沒有太深瞭解,但在不同人眼裡,新鄰居的形象都是不同的。

在有些人眼中洪濤是佑羅,是孤身闖天涯路見不平一聲吼,專門懲奸除惡的大俠;在另一部分人眼中洪濤是聯盟的創始人,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蛟龍;還有些人覺得洪濤是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十惡不赦,等待被法律嚴懲的壞蛋。

肯定也有人認為洪濤雖然暫時落魄了,但始終還是當官的,否則身邊也不會跟著一群內務部便衣,和流民根本不是一個階層。

不管是哪種看法,反正洪濤都不是街邊的大爺,也不是運輸公司的周大福,是個不能隨意靠近,且具備一定危險性的人物。

但透過抬水這麼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洪濤就把名聲重新定義了。他就是個普通人,和流民沒啥本質上的區別,比鄰家大爺還大爺,很好接觸。如果非要說有區別,也僅僅是能力強一些、人脈廣一些,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

人和人相處就是這樣,只要能把階級拉到同一個框架中,相處起來就容易的多。剛剛洗完澡就有鄰居拿著囊、乾果、酸奶前來問候新鄰居了。

他們就是根據感剛剛收到的訊號,做出的正反饋。如果洪濤和訊號內容一致,那大家以後就多走動,就在心裡承認你是這座樓裡的一份子。如果不太一致,反正也不損失啥,以後見面笑笑,沒事兒別往一起湊合就是了。

在這方面洪濤根本不用裝,更不用刻意做作,只要把最樸素、最純粹的本性露出來就足夠了。他原本就是衚衕裡大雜院裡長大的孩子,與社會底層交往如同家常便飯,如魚得水。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