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私宅夕照亭,一個修長的身影在這裡已經從申時站到了夕陽西下,一抹晚霞掠過夕照亭,將一片橘紅留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既像霞光,也像血紅。

王嫣然託著茶盤走了過來,讓隨行的秋菊撤下舊茶,將親手新泡的一壺茶放在石桌上,揮手讓秋菊下去,她要和自己的相公好好說一會兒話,梁景這兩天的心事太重了,很少看見梁景緊鎖眉頭一整天的時候。

“相公,坐下喝杯熱茶去去暑氣,你都站了小半天了,堂堂的梁一刀,也有不能釋懷的時候?”王嫣然倒上一杯散發著芝蘭之氣的清茶,對梁景笑道。

梁景緩緩轉過身子,臉上是少有的凝重,看著王嫣然笑顏如花的俏臉,心情不由得放鬆下來,也是一笑:“梁景不能放下心結,反倒是不如娘子看得開,是我著相了。”

接過茶杯,品茗一口,說道:“好茶,這還是官家賜我的明前春。是啊,既然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王嫣然為梁景續上茶水,說道:“相公,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官家既然已經定了調子,五人定為斬立決,連何慄、孫傅等人都是斬監候,可你為什麼對‘那位’只是判為監居?”

“這也是我有些惶恐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官家雖有雷霆之怒,卻亦有菩薩心腸,只是身處此事件的旋渦中心,有些心裡話,是不能說出來的。就需要我們去揣摩,揣摩對了還好說,要是錯了,可就……”梁景沒有往下說,只是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慌亂,這件事影響太大了,已經有些干擾了梁景的判斷,他有些心裡沒底。

王嫣然說道:“鳳樓這些天收集上來的訊息,倒是有些議論,有的說判的輕了,應該按律當斬,以儆效尤,畢竟是謀逆大罪,只判‘監居’。這‘監居’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是官家的建議嗎?”

梁景喝了一口熱茶,覺得胸口不像那麼悶了,說道:“是我揣摩的,官家留我談話,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一些無奈和猶豫,別看咱們官家對外殺得敵人人頭滾滾,但對內,還是手段溫和了一些,你看在太子趙湛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官家的心思,他是不想背上歷史的罵名的,但又必須有人來背,這個人,就是我。可是,即使這個罵名,也要處理好了,官家嘴上說要嚴厲懲處,但卻沒有明說給什麼處分,如何執行。這裡面的餘地,就是讓我去轉圜的,我也不知道轉圜的對不對?”

梁景和自己的婆娘說話,也無須藏著掖著,有什麼說什麼。但心裡的擔憂,還是願意和王嫣然說一說,自己的婆娘也不是個簡單人物,有時候看人看事的眼光,比自己還要準。

“你不是常說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嗎?”王嫣然給自己的相公續上熱茶,輕聲說道。

梁景心裡一動,暗想:“是啊,我怎麼跳進去出不來了呢?官家如果對此事不稱心如意,早就讓人捎話或暗示了,至今沒有傳話過來,說明官家對這件事的處理是滿意的,起碼基本滿意。”

想到這裡,他向外揮揮手,王家兄弟從暗影裡走出來,梁景吩咐道:“你倆拿我的手令,去一趟開封府大獄,將何慄、孫傅等五名斬監候人員,和順福居士一起,秘密押往伏牛山福德宮,命令豹衛第十小隊一同前往,負責警衛,尹春為福德宮總管。回來後交令,立刻執行!”

王家兄弟敬禮後急速離開。梁景對王嫣然說道:“我要進宮一趟,和官家打一聲招呼,雖然我現在還是組長,有權處置,但我還是想見一見官家才好。”

王嫣然點點頭,說道:“你只管去吧。有什麼事情,捎句話回來。”

梁景點點頭,帶著兩名貼身豹衛急衝衝趕往趙構的皇議殿而去。

趙構還沒有回靜安居,這些天李綱的政務院每天等待批示的公文積攢了很多,都是需要趙構親閱親批的,趙構本著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