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詳情,西莉亞還是猜得出騎士團內部定然出了問題。

傑拉德卻不打算多言,只簡略地答道:“我會和他好好談一談。”語畢,他微微欠身後離去,雪白的披風隨著堅實的步伐朝後揚起來,上頭的鮮紅十字耀眼奪目。

西莉亞便繼續朝著東院踱過去。今日起得早、早飯也吃的潦草,加之身體上的倦怠依舊未褪去,她看著面前長桌上擺著的大堆文書就頭疼起來。幸而大多數講的都是日常瑣事,依著長老會給出的建議批覆便可。

忙到了午後,仍然沒有人來向西莉亞徵求意見。

這也是常態,以前整日整日地來敲定細節的神官其實也只有芝諾一人而已。

想到芝諾,西莉亞的心情不由複雜起來。雖然從沒明言,但是與芝諾共事的一年裡,西莉亞自覺受益匪淺。但據盧克的說法,對方似乎懷了別的心思。無法報答的救命之恩、無法確認的感情和她單純的感激之情兩相對照,只讓她對芝諾的觀感愈加複雜。

說到底到了最後,她都沒能把對方看明白。

沉浸在思緒中,等西莉亞回過神時,叩門聲已經響了好幾次。

“請進。”

現身的居然是盧克。

西莉亞不自覺露出笑容來,語氣卻故意公事公辦:“您怎麼來了?”

聖城檢察長很少會插手神殿的具體事務,因此在東院並不常現身。

金髮青年彎了彎眼角:“我收到了一些訊息。”他說著將門關上,走到西莉亞面前。他俯下身來替她將垂下的一縷亂髮別到耳後,換了個語氣輕聲問她:“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我敲了三次門你才聽見。”

西莉亞睨了他一眼,猶豫了一瞬還是吐露了實情:“我想到了芝諾大人的事。”

這是兩人間小心翼翼迴避的又一個敏感話題。

“你已經決定為他爭取追封了?”盧克顯然已經得到了訊息,語氣與其說是疑問更像是陳述。

“嗯,十字軍非常需要帝國的補給,在這事上教宗的話語權無關緊要。”西莉亞說著從睫毛下看向他,慢吞吞地道,“只是想到血月之夜的事,我還是無法釋懷……”

盧克沉默半晌踱到窗邊,平靜地說道:“如果那時我能,我會做同樣的事。”

西莉亞不由瞪他一眼,急促道:“我並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去死!”她揉揉眉心,竭力緩和語氣:“我知道如果芝諾大人還活著,他……他是看不上眼聖人的追封的。可是除此以外我什麼都做不了。他為我而死,而我還活得很好,我多少會感到愧疚。”

“他並不是為了讓你揹負一生才死的,他是為了讓你活下去。”盧克的語聲極為篤定,倒好像他確知芝諾是這麼想似的。

見西莉亞依舊微微蹙了眉,他的聲調不由也古怪起來:“當然,他可能也的確想到你會永遠記住他……”

她啞然看了他片刻,冷不防問:“你……這是在嫉妒他?”

盧克緩緩側轉身正面她,逆光的面容被光影分割,暗的極暗,亮的極亮,眉眼則籠在晦澀的灰影中。他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眼神閃閃爍爍,直到她懷疑自己說錯話懊悔起來時,才猛地嘆了口氣:“抱歉,其實我也沒有釋懷。”

他像個鬧彆扭的孩子般別開了臉,吐出的每個字都要在舌尖不確定地滾一滾,軟弱而生澀:“我不知道一年後、十年後、或是更久以後,我與你會是什麼樣的關係,但他永遠不用擔心失去自己的位置。當然,我可以說是佔著便宜還賣乖,但我還是嫉妒他能一直留在你心裡……比如現在。”

“你和他不一樣……以後不許這麼想了。”西莉亞話說了一半便自嘲地笑起來,“我也該考慮別的事了。”

盧克敏銳地擰了擰眉:“還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