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間的氣氛霎時緩和下來。

“道歉有什麼用?”傑拉德冷哼一聲,五官神情卻逐漸柔和,反而顯得有些淒涼,他的語氣亦不再幹脆利落,“我沒有子嗣,我……一直將你當兒子對待。我以為我已經把最好的給你,但你小子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兩鬢雪白如霜的大團長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論我以為自己做得有多好,我其實讓你失望了。”

盧克搖搖頭:“不,問題在我身上。”

“盧克……”傑拉德重重拍了兩下侄子的肩膀,“你要的東西,我不可能給你。身為大團長,我甚至不應該允許你……再在迦南待下去了。”

金髮青年眸光一暗,他垂頭應道:“我知道。”

“問題不在於你愛上了什麼人,”傑拉德已然平靜下來,他負手踱開兩步,才回頭看向盧克,“我也年輕過,我知道激情是什麼滋味。團中偷偷找溫柔鄉尋歡作樂的狗崽子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即便對方是什麼大家族的女兒其實也無所謂,但你……”

他搖頭嘆息道:“你偏偏選中了最不合適的人。即便你有勇氣違背誓約離開騎士團,你與那一位也不可能有結果。”

盧克勾了勾唇角:“我知道。”

青年遊刃有餘的態度令傑拉德再次惱火起來。他冷笑一聲,手指在腰間佩劍上滑過。

“你未免太過自信了,你就沒有想過我會按照軍法處置你?我有太多方法讓你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傑拉德威壓攝人,吐出的每個字都像是在冰裡滾過一遭,直涼到人心底,“如果你阻礙了大業,即便是親族,我也不會手軟。”

面對大團長的威脅,盧克只是雲淡風輕地一笑:“如果您只是想懲罰我,我願意接受一切責難。但您也知道,懲罰越多,我只會愈發堅定。”他意味深長地靜默片刻,出口話語中的分量不比大團長要輕,“但如果您還想要傷害她……”

傑拉德不由眯起眼,聲音嘶啞地質問:“你這是將身為騎士的榮譽和忠誠、將騎士團置於何處?”

這個問題才出口,大團長便懊悔地變了臉色:眼前這年輕人曾經瘋狂絕望到死都不怕,這些東西於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盧克溫和而鎮定的微笑肯定了這個想法。

青年一如既往地恭順平和,那模樣卻分外刺眼。傑拉德深呼吸了幾下,抬手遮住了眉目,像是失去了發怒的力氣,只自嘲地笑了兩聲。

“呵,你想讓我怎麼辦?如果我將你調遣回西陸,你肯定還會找機會回來。而如果我責罰你、禁止你再回迦南,你說不定會以死相逼。而你也知道……為了你母親,我不能讓你死。”

盧克不忍地擰了擰眉,但他沒有退讓:“對,我不會再離開迦南,我不會背棄對那位大人的承諾。”

他緩和了語氣,露出慘然的微笑:“但我也不會背叛您、不會背叛騎士團。如果真的到了難以兩全的地步……我不會麻煩您動手的。”

傑拉德愣了片刻才完全理會了對方話中的意思。他不由晃了晃,不可置信地瞪著盧克:“你……”

又一簇爆裂的火星紛紛揚揚飄過,細碎的火光映照在金髮青年的側顏上,他好似立在一場耀目而灼熱的末日之雨中,對於降臨的任何結果都平靜以對。他肩頭雪白的披風在風中飛舞,宛如舒展的羽翼,終會驅散迷霧直上雲霄。可這單薄的翅膀能帶他飛出多遠?

人終有一死,妄圖飛翔的更是必將墜落。

看上去越冷靜的人,瘋狂的那一面便越可怖。盧克里修斯的駭人之處,在於他能夠毫不猶豫地自毀。大團長不由攥緊了拳頭,呼吸有些急促。

“我也不想走到那個地步,”盧克從傑拉德眼中看到了驚懼,不由澀然地笑了笑,啞聲道,“我也不想死。”

如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