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林路遙卻犯愁了——那個能叫鎮麼?十間不到的茅房,只教一道長而破落的籬笆圍起。若退一步,說它是個村落,那最起碼可聞得一兩聲雞,可見得一兩樹花,爭知上述物事一無所有不在話下,更連半個人影走動也見不著。那種蕭然,可謂百倍於羊蹄坡。

徐康道:“和羊蹄坡一樣,這裡也是落魄江湖的俠客喜歡去的地方,貪圖的就是“僻靜”二字。可惜來的人多了,仇殺也多了,就連路邊野草的香氣也夾著股血腥味兒。”

黃晴川深納一口氣,怕是聽了徐康所言,果真覺得有股難聞的氣味。

雖知救人要緊,可沉重的氣氛總讓人腳步快不起來。

來到一間茅屋前,眾人相繼下馬。徐康站立門外探問道:“請問有人麼?”

門很快開了,一個四十歲光景的男人扶門而看。此人稍許瘦削,膚色深沉,額窄而目深,腮邊明顯見有兩個凹下的“坑”,氣色一般,不甚精神。他見來者不曾相識,淡然道:“你們找誰?”

徐康禮揖道:“此處可有大夫?”忽地一瞥,見屋內橫七豎八躺著好多受傷患病的人,個個面無血色,死了一截似的;又見一藥童扶起一人喂他服藥,毋用對方回答,徐康自知找對地方了。

男人答道:“大夫是有,看我便是。但你們若想救人,先排個隊吧。”言畢,也不答禮,自個兒回去幹活。

徐康仍道:“閣下想必神醫甄青囊是也,在下今番乃慕名而來,請你救一個垂死之人,懇請閣下施以援手!”

甄青囊一笑,但笑得淡然無味,道:“天下知我大名者,多如洞中螻蟻;求我救人者,多如原上野草。即便皇帝來了,也得守個簡單的規矩——排隊等候吧!”

徐康急了:“可這位待救之人已然垂死,容不得半點耽擱!”

甄青囊面起慍色,手指躺在地上的病人道:“他們哪個不是垂死之人,哪個容得半點耽擱?”

此時,林路遙和黃晴川已將殷宜中扶到。徐康示意她倆使硬,將殷宜中抬進屋裡。

甄青囊怒道:“壞我規矩的人,一律見死不救!”

林路遙急得紅了眼睛,快要哭了:“這位神醫,如今請你施救的人不但受了很重的內傷,而且腦後還埋著一根毒針,隨時都會毒發身亡。懇請神醫高抬貴手,姑且讓咱們插個隊吧!”

甄青囊掃了殷宜中一眼,甚覺眼熟,俯身探他脈象,又依林路遙所言,伸出手摸摸腦後。很快地,他又回覆先前那張冷冷的臉,道:“排隊等候吧!”之後任憑林路遙何樣哭求,他全然不理不睬。

黃晴川扶住林路遙,道:“生死有命,若然上天不想了斷宜中的命,他一定能撐下去。”

林路遙傷心欲絕,說了好些話,可因為淚水倒灌湧至喉嚨,一時吐字不清,沒人聽到她在說什麼。

徐康道:“此處病者較多,大寨主躺在這兒不甚妥當,咱們還是到外面等候吧!”

於是眾人合力又將殷宜中扶走。

殷宜中挨在一塊大石頭旁邊,小涓取來清水,讓林路遙喂他喝下。先前殷宜中曾毒發吐血,故喂入口中的清水偶爾流出,仍見泛著血絲。連日來,但凡喂他喝水喝粥,都得輕輕拍打背部幫他下嚥。這會兒幾乎連這點反應都沒有,水喂到嘴裡基本上都流出來。

林路遙泣道:“大寨主,你要挺住,很快就輪到你了。”說話時,緊緊握住殷宜中的手。間或殷宜中的手微微觸動,她以為有反應了,頓時露出笑臉,可很快地,又回覆愁容,因為那種觸動不過是她神經敏感罷了。她忽然覺得殷宜中臉上佈滿塵埃,便用手蘸了點水幫他擦洗,從額角到眉心,從鼻樑到人中,從耳垂到臉頰,從下頷到脖子,幾乎每一處都讓她那纖細的玉指洗得一塵不染。洗完了,她眉目稍舒,雖不見笑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