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夏盤龍山機場。飛機即將開始下降高度,請二位繫好安全帶,不要離開座位。”

殷酥酥回過神,笑著向空姐組長說了聲“謝謝”。

為防止顛簸途中出現意外,乘務組人員收走了桌面上的所有點心飲品,施施然離去。

殷酥酥檢查了一遍身上的安全帶,思索片刻,咬咬唇,還是點亮了手機屏,在相簿裡翻找起來。

不多時,費疑舟正平視著前方想事情,視野裡倏忽映入一隻纖白的手,每粒指甲蓋都呈現出健康的淺粉色,捏著一隻手機。

顯示屏亮著光。

費疑舟目光落在螢幕上,看見,那是一張照片,明顯不是專業人士攝製,畫質不清晰,取景構圖沒什麼講究,隨意得趨於拙劣——藍藍的天空,白色的雲朵,黃色的土窯洞,還有兩個扛水泥袋的男人。

他們年紀都在五六十歲上下,膚色黝黑,頭髮花白,被沉重水泥袋壓彎了脊背,皴裂的嘴唇叼著一卷葉子菸,衣衫滿是泥汙,陳舊而髒破,正和對方談笑,眼尾處的紋路密集而深,不知經受過多少歲月風霜的鑿刻。

“這就是窯洞。”姑娘的嗓音輕柔響起,帶幾分靦腆與不安,跟他解說,“去年我二舅的兒子在城裡賺了點錢,回老家給二舅和二舅媽箍了新窯,這張照片,是施工的時候我二舅媽拍了發給我媽媽的。照片裡的兩個人,這個是請的工人,這個就是我二舅。”

費疑舟聽完點了點頭,隨口問:“二舅多大年紀?”

殷酥酥想了下,說:“好像快六十了吧。”

這個年紀還親自做這種量級的體力活,除生活所迫外別無第二緣由。費疑舟心知肚明,紳士禮貌地沉默,沒有多問。

“這麼大年紀還幹這種重活。當時我二舅媽把照片發給我媽的時候,把我媽嚇得不輕,生怕二舅把腰閃了。”

倒是身邊的姑娘收起手機,很輕地嘆了口氣,自顧自地繼續,“我爸和我媽都是農村家庭的孩子,我爸靠讀書走出了大山,我媽嫁給了我爸,也成了城裡人,但是我家裡的其他長輩,至今都還面朝黃土背朝天。”

費疑舟安靜地看著她,眸色沉沉,仍舊不言語。

那頭,殷酥酥自言自語地說完,微怔,接著才像是回過神般朝他一笑,說:“我給你看這張照片,主要是想讓你先看一下‘窯洞’,和我家裡人他們的居住環境,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費疑舟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注視著她,注視著她蓄著忐忑與一絲怯懦的眼睛,問:“你怕我看低你的家庭?”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垂了眸,不答話,算是預設。

費疑舟淡淡地說:“費太太,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你的先生。”

殷酥酥不知道說什麼,嘴角浮起一絲略含苦澀的笑意,朝他笑笑,“我相信你的品性和德行,不會輕視貧窮與苦難,但是那個世界,真的離你很遙遠。”

費疑舟:“再遠的地方,有路就能到。”

殷酥酥:“阿凝,你還不明白嗎。問題就在於,這中間根本沒有路。”

“路是人走出來的,事在人為。”費疑舟凝視著她,沉聲道,“我能一步一步走進你的心,就能一步一步走進那片土地。”

殷家二老為費疑舟設接風宴的地點在市中心的天河酒樓。

閨女自幼乖巧懂事,第一次帶準女婿回家鄉提親,殷自強和張秀清夫婦又是忐忑又是高興。早在頭一天,兩人就把家裡的衣櫃翻了個遍,找出了自己壓箱底的好衣裳給女兒“充門面”。

臨出門前,西裝革履的殷自強對著穿衣鏡左照右照,見頭髮不齊整,便順手拿起妻子的髮膠,對著腦門一頓噴,再拿梳子仔細梳理。

張秀清在玄關處換鞋,見丈夫半天不出來,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