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坊不似金陵的風月青樓,沒有那樣二層高的小樓,所有的不過是黑瓦白牆的居民小院,上面也不寫“醉花樓”這樣的名字,一般不過是叫“孫五家”、“李六家”,這個“孫五”、“李六”或是老鴇的名字,也或是頭牌名妓的藝名。

馬車停在一個小院門口,門牌上寫著“鄭秋家”。白朮先進了門,說了數句,才回來請唐碧下車。

“郡主,已經安排好了。”白朮隔著車簾向內說道。

“好。”唐碧應了一聲就拉著尉遲曉下車,“大嫂,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麼你都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兩人被簇擁著進了院子,老鴇迎出來,似有為難,“鄭都知是泉亭王買斷的人,是不見客的。”

兩個女流雖然不識花街柳巷,也聽過這“都知”的意思。所謂都知,便是青樓歌館裡文人飲酒聚會時主持宴會的那一位能言善道的名妓。能做“都知”並不容易,除了容貌舉止要能壓住陣腳外,還必須要能說會唱,善於調排周旋;不但要製造出整個場子的氣氛,還要面面俱到,善詩知文,使與會者皆大歡喜才行。

尉遲曉只聽是被王爺“買斷”的,心裡便有了計較。

唐碧一抬手,打斷說話的老鴇。白朮便上前說道:“你的館子不想在雲燕開了?我家郡主也敢攔?”

老鴇賠笑道:“郡主自然是不要緊,不過,這……不是還有旁的姑娘。”

“錚”一聲利劍出鞘!又“錚”一聲歸鞘。白朮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老鴇訕訕的笑起來,將眾人往裡面請。

穿廳過院,院裡或是種植花卉,或是怪石盆池,左右對設,小堂垂簾,茵榻帷幌很是華麗。

老鴇引路到了大堂,堂內大桌擺上,桌上已經擺放各色瓜果。唐碧拉著尉遲曉坐下,白朮帶一眾親衛侍立在旁。也不見什麼人來伺候,就聽清歌娓娓而來,卻不知唱歌的人是在何處。

唐碧向尉遲曉問道:“這聲音可是耳熟?”

“這聲音……”尉遲曉方說了這三個字忽然驚覺,這與自己的聲音豈非相像?

唐碧向旁邊的老鴇示意,老鴇連連答“是”。就有兩個婢子一左一右推開門扇,門內走出一女子,邊走邊唱,歌聲清越。老鴇的眼光不住在尉遲曉和那歌女臉上逡巡,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唐碧向尉遲曉介紹,“這就是鄭秋,這裡的都知。”

鄭秋見客人說話,她自然就退到了一旁。

唐碧對尉遲曉說:“大嫂要不要攬鏡自顧?”又說:“鄭秋,你過來。”

鄭秋聞言徐步過來,站在唐碧身邊。尉遲曉細看,亦覺這世上多有奇事,這鄭都知不僅與自己聲音相似,樣貌也像了三分。她心裡忽然一揪。

娼門女子不能入戶為正室,若是唐瑾這樣的身份,鄭秋甚至不能入門為妾,只能作為歌妓。難道他就是因為如此才對自己如此厚愛?是要將自己作為鄭秋的替身嗎?如果是這樣……尉遲曉心中的酸澀一點一滴的濃郁起來。

只聽唐碧說道:“鄭秋是大哥六年前剛從金陵回雲燕時,偶然認識的,大哥只聽她說了一句話,就向老鴇要了將她買斷起來,再不許旁人來見。後來五王突然發難,兵臨雲燕,大哥率眾平叛。誰知他們抓去了鄭秋,在大哥和揚陰王兩軍交鋒的時候,她遠遠喊了一聲‘王爺,救我’,大哥一分心,被揚陰王一刀砍傷,那傷口……就是你今天見到的樣子。”她握著尉遲曉的手不自覺的緊了一緊。

唐碧面上浮起哀痛不已的淺淺苦笑,接著說道:“五王之亂……是大哥在重傷之中帶兵平息的,至今我都不能知道,那時他是如何做到的。偶爾我還會夢到那時的情景,那是在檀木的宮中,——大哥重傷直接被檀木接進宮,檀木又讓人來芳歇苑接了我去,我去見時,太醫正在為大哥縫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