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大半部像逃過一次難,不再安居於原位。兩具筆座,在空座前的一具,七橫八豎,堆積著四支鋼筆;在屍體這邊的一具,只有墨水盂,沒有筆,那具電話臺機,像被移動過了位置,轉盤向著不二不三的角度。並且,電線已經割斷了。割電線的器具,看來就是被拋擲在臺機邊的一柄剪信封的長鋒剪刀,剪鋒張開著。因這剪斷的電話線,使他連帶注意到下垂在桌子中央的一根電鈴繩,繩端的撳鈕也已剪下,這被剪下的撳鈕,連同一小段繩滾在桌子的一角,靠向空座的這一旁。

魯平在想,好極了一道嚴格的交通封鎖線,幹得真乾淨!

他把雙手分插在褲袋裡,銜著煙,踱到屍體一旁,俯下臉看看那塊玻璃板下,壓著些什麼?唷,五光十色,很耀眼,全部都是女人的相片,沒有別的。那些相片,設色的,不設色的,從一寸起到四寸的為止,全有。全部共分四個橫行,排列得相當整齊。從這一組收藏品內可以看到,死者生前,對於女人具有一種相當精審的鑑別力。每張照片,或是線條,或是姿態,或是眼神,批分數,全都可以吃“超”,或者“優”,至少是“可”,沒有像個柳樹精那樣醜陋的。有些照片,嵌有美麗的名字,如:什麼鳥,什麼燕。以迄什麼玲玲莉莉之類,內中有—張,特別題上了些使人失眠的字句,寫的是——親愛的阿妙,我的小乳牛,下面是,你的珍。嗯,多麼那個!

魯平看得興奮起來,他脫下了他的呢帽,隨手拋在一邊。他把他的面孔湊近到距離死屍的鼻子不到三寸遠,他獨自嚕咕著:“在這個亂得一團糟的世界上,除卻女人之外,太沒有東西可以留戀了!喂,親愛的朋友,你說是不是?”

死屍沒有氣力發聲,瞪眼表示預設。於是他又代表死屍嘆息一聲說:“有了那麼多的女朋友,那麼早,就向她們喊出Good bye,夠淒涼的了,唉!”

他獨自這樣胡扯,實際並沒有忘卻他的正事。他目光灼灼,看出了這方玻璃板下,也正有些什麼毛病存在著:在第三行相片的一端,有幾張相片相距太遠,留出了太多的空隙。下角的一部分照片,都有點歪扯,破壞了整個的勻稱。是不是內中被拿走了一張了呢?看來,可能的。那麼,這照片是不是就在今晚被拿走的呢?是的,這也可能的。那麼,是不是這位陳先生的被殺,卻還牽涉女人問題呢?這雖說不定,但也可能的。

總之,不管是不是,這一點應該記下來。

除了照片之外,玻璃板上放著一隻金質紙菸盒,跟一盒火柴。紙菸盒內裝的是小三炮。因這煙盒,卻使他連帶注意到屍體所坐的椅子附近,遺棄著兩枚煙尾。拾起來看時,那是小三炮的煙尾,顯然是死者自己所留。於此可以知道,死者在未遭槍殺之前,坐在這隻轉椅上,至少,卻有吸去兩支菸或者更多的時間。

此外,在玻璃板上,另外遺留著一支燃過而並沒有吸過的煙——所謂燃過而並沒有吸過,這需要加以說明,原來,那支菸的頭上,半邊的紙卷,已經被火燻黑,甚至已被燒殘,另半邊,卻還沒有燃著。這指示些什麼呢?可能的解釋是:這位死者先生,他在拿起這第三支菸來取火燃吸時,他已預先知道,他的一隻腳,已經踏上死亡的邊線,因之,手在發顫,才會把這紙菸,燒成這個樣子。

還有一點,這支燒殘的煙,那是絞盤牌,跟兩枚煙尾與盒內的煙不同。這是一個要點,很值得注意。

於是,他把這支燒殘的煙,連同兩枚煙尾,一同裝入了那隻金質煙盒。他向死屍點了一個頭,算是道謝。然後,他把煙盒免費沒收,裝進了衣袋。

這是踏進屋子以後的第一件接收品。

第06章 兩位來賓

他的注意力移轉了方向。

從屍體身旁,走向對方那隻空著的旋轉椅邊。這裡一方玻璃板,空洞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