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請了還沒三個月,一個輪子還沒滾完,黎書慧要再吊著,老張大約還能多蹭兩天飯,現在人走了,剩他一個,後事又要幾個姊妹一道商量了。

“你像個門神在這裡坐著整啷個,守哪個。”封增銀在他旁邊站定,手裡夾一支剛剛上禮後得來的煙,同他一陣望著:“這回你安逸了,二孃一死,你一個人自由了,做啷個都沒得人管了。”

老張像沒認清似的將他望了幾眼,道:“自由了好噻,像你一個人楞個,想整啷個就整啷個,上街趕場坐館,哪樣都安逸。”

“就是咯,哪點不好啊,娃兒們又有出息,沒得錢喊他幾個拿就是,打輪子來,高興一年一輪,不高興一個月一輪,或者我就乾脆一個人住,餓了買著吃,好撇託啊,方便得很。”

“......”可真沒聽出安逸的意思來,老張坐著,正能將他的衣著打量透徹。褲子還是老年人的藏青中山褲,有斑斑點點的油漬和手沒拍乾淨的菸灰,上面短袖又是年輕人的樣式,胸前老大個花裡胡哨的太陽,看著像太陽,還有點人腦袋的結構,裡面的五官像五官,但實際是一串誇張的英文字母,拼起來不曉得啷個意思。純白不像純白,有些皺皺巴巴的,說不好新舊,乾淨尚可,但總是講不上來的怪異。

老張又將他腳上端詳,一雙半舊的皮鞋,樣式普通,不值得細看,穿得久沒擦洗,腳尖已經破了皮,裹著薄薄一層黃泥灰。

封增銀也是七十出頭的人了,老張一時記不起來他具體歲數,只記得他跟封老大相差的遠,封家老太太生他沒多久封老大跟周清芳都已經在媒人的介紹下談朋友了。哦——封老大的朋友談的早,十五歲不到周清芳就到他屋裡來了,周清芳還比封老大大三四歲。為啷個記得清這個呢,因為周清芳進門好多年沒有生人,直等黎書慧嫁到張家來,第二年懷了忠傳,胎還沒坐穩,就聽說河底下週清芳也懷了。

等周清芳的大姑娘跟忠傳前後腳出世,能下力的男人們都在外面做事,周清芳就帶著大姑娘和已經八歲多還傻呵呵流鼻涕的封增銀到張家來耍,集體飯,在下石壩李順江老屋基下面,大人在下面做事,他帶著兩個姑娘在上面李順江灶房屋前面的大石壩上面玩......

比陳芝麻爛穀子還年代久遠的事。

“談吳秀珍兩娘母又遭關進去了欸,你聽到談沒有?”他的菸灰掉到老張肩上,已經沒了溫度,輕飄飄:“兩娘母都惡,沒想到恁多年過去了還是又把她兩個翻出來了,先抓進去審問都關了幾年呢,這出來一兩年,還是把她兩個查出來了,格老子現在的警察硬是不得了。

“......”老張把一雙眼睛將他望著,半張著嘴,有些腦殼不好用的樣子。

“聽到何芝蘭談的。”封增銀抖了抖手裡的煙,有些得意道:“在這裡沒把她逮住,在上海那邊去把她兩個找出來了,還談現在那姑娘混的好得很欸,個人也是在啷個單位上班嘛,跟政府有點關係呢,多歪一個人。”

何芝蘭是吳家那邊吳秀珍弟妹的親戚。他又換了語氣:“再歪,始終你躲不過,天網恢恢,再不認啷個,憑你嘴巴再會談,始終證據在這裡,捏住你脖子你就沒得辦法好說話。

老大姑娘轉來這些到處喊簽名救她兩娘母你不曉得嗎?判刑了欸,起碼是一輩子,你開玩笑,殺兩個人,把你拉去槍斃了都該著,還來找以前這些人給你出證明,哪個願意啊,你那是傷天害理的事,是兩條人命,哪個敢來給你籤這個人名啊。”

老張基本回憶不起來李毛兒的樣子了,更記不清羅根平這個人,時間太久,人也不是啷個勤快正當人,但對吳秀珍記得清楚,瘦瘦巴巴的,黃土一樣的臉,不是很肯說笑的人。說不肯說笑,人又大方跟幫忙,做事待人都稱得上賢惠仁義。尤其說到為人品德上,只有他李家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