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物,坐下大啖也無甚推拒的,就是各個艙房的學生,也都有一屜兒鴨肉三鮮的煎包當點心用。

還有兩罈子上好的松花松葉浸酒,王四郎特意差了小廝,同店家說了是大儒要用,叫他們撿乾淨風雅的上,因著臨江還備下些江鮮,席上還有兩尾鰣魚,是拿紅油浸著蒸出來的,用青花白底的大瓷盆子盛出來,片成窄塊又鮮又嫩,不用佐料就鮮得入味。

吃這一頓好酒席,等了了,小廝又送了一大海碗的湯米粉來,王四郎一奇:“這也是席裡的?”那小廝賠了笑:“原是姐兒說給老爺墊肚皮的,怕老爺吃不痛快。”

王四郎“哈哈”一笑,也不把徐小郎當作外人:“還是女兒知道我,這些個酒席,吃著是甘美,過不得一時三刻就又飢了,不頂飽。”說著把一海碗的湯米粉分作兩碗。

徐小郎看著斯文,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席上少動筷子,看見湯粉也笑:“深夜讀書也要吃個夜點心,這個卻當,管飽。”

兩人分食一碗湯米粉,原來席上不曾說的話,就著這碗米粉也都說了,王四郎還問起徐小郎的本家來,徐小郎淺淺一笑:“家父年前才討了繼母過門,我跟了山家出門,還未拜見過。”

王四郎聽見戳了人痛腳,也不再開口,見著他對吳家很有情誼的樣子,說些吳少爺的事,說的徐小郎面上帶笑:“表哥便是這個性子,聞得秋日放得長假好回來一趟的。”

王四郎眼仁兒一亮,吳家這些個,徐小郎是個讀書人,吳老爺又是積年的大富,只有吳少爺頗說的來:“等他家來,倒要請他吃酒。”

直說的月上中天了,才差了人把徐小郎送回去,那邊也等著他呢,俱是同窗,啃著鴨肉三鮮的煎包,問他:“你怎的送貓兒碰上你世叔了,可見著那小娘子沒有。”

不是小娘子養活的貓兒,脖子裡的金鈴鐺怎的還雕花,徐禮把手一擺:“再有通家之好也是男女七歲不同席的,我哪能見著。”說著就笑,隔了門板的那一陣陣貓撓似的動靜,他全聽著了,想想那個小圓滿糰子也不知現下生的甚個模樣兒了,倒是性子一點沒變。

一笑就想起她軟綿綿的身子,小眉子小眼短手短腿說起話來卻一付老成模樣,以手作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想要掩飾過去,那個打趣的人一眼就瞧了出來:“趕情還真有姻緣在時裡頭。”

叫徐小郎板了臉推出去:“那是叔伯家的女兒,怎好隨便說嘴,倒不是讀書人是長舌婦了。”把他身子一板推了去關上門,洗漱過了才躺倒在床上。

這些個同窗說起這話也是有因由的,哪個不知他還沒定親,院裡俱是官家子,一個個早七早八就開始相看,家裡大人出面給定下對家來,便只有他,該相看的時候逢了母喪,一守便是三年,好容易除了服了,那邊又新進門一個繼母,那繼母的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多。

家裡這才送他出來讀書,避過了繼母進門,排在前頭的哥哥們,哪一個也沒有進過書院,全是拜到大儒門下,做親傳弟子的。

可書院也有書院的好處,雖由年紀不同,卻都是經年苦讀,在家卻沒有這樣志同道合的人,待得回去便是縣考,讀了這許多年的書,盼得便是這個時候,同窗除他再沒有童生了。

正逢三年一次的歲考,那頭了秀才名號的也在徹夜攻讀,先把秀才名頭守住了,才能往上應舉,徐小郎的伯父是布政使,正管著這個,人人俱都羨慕他,只徐小郎自個兒知道,他這回再沒勞兩個伯父動筆,只主了夫子寫薦信應考。

每每說起親事來,別個都急了,只他不急,等這趟回去,也不知後院裡那兩個又鬧成什麼模樣,繼母聽聞是大家子裡出來的,不知是否同娘一樣好性兒,他盯著床帳嘆過一回,轉了身子對了牆,隔了木板聽見對面的床吱吱呀呀的,不由紅了臉。

俱是血氣方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