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王爺,侯浣浣深吸一口氣,把向來沸騰的熱情盡數冷卻;這兒不是卜家寨,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自塵封的往事中回過神,不知怎地,再面對九王爺和氣的目光,侯浣浣心底忽然被激出一層薄薄的怒意。他有何資格喚她清黎?他憑什麼?當年他和蘭嵐早已經聯手把侯清黎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殺死了,現在說這些,徒惹人惱罷了!

挺起胸膛,侯浣浣傲然地看回去。

“我叫浣浣;不是清黎。”她說,在卜家那些年來培育出的自信流露無遺。

九王爺沒讓眼中的驚異隨著欲出的讚歎之辭流瀉,這女孩看人的眼睛好野、好不拘,彷彿跟那年在官道上遇見的嵐兒的眼神一樣;緬懷往事,他幾乎失笑。

可惜!九王爺黯然忖道。嵐兒的那分活力,早跟著侯宅的大火燒去了。

如今,他望著眼前酷似愛妾的女孩,心中雀躍地轉著一個念頭;他才不在乎這丫頭叫什麼浣浣,他認定了清黎就是她,她就是清黎,也許……嵐兒的歡笑,就要靠她找回來了。

“是阿黎嗎?”經下人通報,蘭嵐自廂房一路跌跌撞撞衝出來,掩不住激動的淚水,焦灼地喚著女兒的小名,直衝進議事廳的門口。

侯浣浣回身,兩雙相似的桃花眸子在門裡、門外相交。門外的眸子,含著激動而淚光瑩瑩;門內的,卻是複雜而深沉。

“小黎!”蘭嵐忘情呼喚著,身子搖搖欲墜,王爺急忙去扶她。“小黎,不記得孃親了嗎?我是娘,你忘了嗎?”蘭嵐淚水潸潸而下,朝侯浣浣走近幾步。

侯浣浣的臉上,卻漠然一片。

“清黎,面對你親生的娘,難道你無話可說?”王爺口氣溫和,但不悅之情隱約可聞。

侯浣浣靜靜看著哭泣的女人,訝異自己的心頭居然找不出絲毫的忿怒,原以為她會指責蘭嵐——那些話在心裡練習好久了,但如今見了人,她卻說不出口。

想來,是卜山的日子太快活了吧!那些日子有末遠嫁四川的曉恩,有表裡不一的小韜,還有疼她、愛她的大當家和諸位叔伯嬸孃。當山下的女孩躲在繡閣裡為嫁織衣時,她和曉恩還因為犯錯,漏夜邊抄經書、邊罵著阿爹沒天良,或者,相偕等著下山打劫的男人歸來;當山下同齡的女孩被敲鑼打鼓地送上花轎,為不可預知的未來滿懷著希望、幢憬,她則揹著弓,和小韜馳馬奔進林子裡為生計而狩獵。

她將近二十歲了,在世俗人眼中,已經算個老女人了,可是,她卻不後悔。

侯浣浣唇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她沉醉在卜山的回憶裡,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令她快樂。

“侯清黎!”蘭嵐扯扯王爺的袖子,他按下火氣,瞪著眼前微笑的女孩。

回過神,侯浣浣搖搖頭。不!她不想怨,也不願怪任何人;早在十歲那年,她便把有關於母親和這位九王爺的事,都徹底結束了。

既已結束,就不該有任何怨尤!

“娘,好久不見。”侯浣浣一笑,行的卻是對官家的跪拜禮儀,那神態異常的安靜從容。

蘭嵐血色盡失,她作夢也想不到失散多年的女兒竟會用對外人的口氣向她問好。雖然她從來不敢奢求女兒能原諒她多年前的決定,但是,當女兒一跪,還是讓她傷心得掩袖大哭。

“不要這樣!小黎!娘求你,別這麼對我!”

“嵐兒,別哭了,你這麼哭很傷身的。”王爺嘆息,抬袖輕輕拭去蘭嵐的淚水,而後,極為不滿地朝地毯上跪著的女孩望去。待看清了她的表情後,他欲出言的斥責再也說不出口。

早在李仁口中,他便知道這丫頭並沒有承襲到嵐兒的溫柔嬌媚,她有的只是驕傲不拘。但是,當她跪在那兒,輕輕喊了一聲娘後,所有的狂野和自信沉沒,那雙眼神澄淨無比。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