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發現不得。

沈暖玉換位思考,要自己是個古代男人,要她自小接受的是傳統士大夫的教育模式,八成也得厭惡這麼個不知廉恥,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摸他手的女人。

左不過原主已是惹怒了他的,再招來他一次厭煩,與在人前出醜,兩權相較取其輕。

這時又過來兩個丫鬟,朝左側站著的高凜西,和右側站著的沈暖玉行了禮,雙手奉上筆桿鑲套著上等羊脂玉的毛筆。

高凜西緊著眉頭,看了看沈暖玉。

沈暖玉就也識相的鬆開了握著他的手。

見高凜西接了那筆,沈暖玉也只得硬著頭皮接了過來。

抬筆,蘸飽墨汁,高凜西用那一雙指節分明的大手,筆走游龍,連寫了兩個恢弘的大字。落在宣紙正中央,根本沒給沈暖玉留下筆的地方。

沈暖玉心道了一句多謝,即使這幫助裡可能一半是出於不耐煩,一半為了高家的面子。

見他寫了“篤行”兩個字,旁人由衷讚歎字寫的好之後,再看了看握著筆的沈暖玉,氛圍一度有些尷尬。

韓太太笑著原場面:“侯爺這字太有恢弘之氣了,三奶奶的字秀氣,兩個人怎可在一張紙上寫呢,原是我出了個餿主意。”

高老太太看向高凜西,臉上有隱怒。

沈暖玉暗暗鬆了口氣,欲將手裡拿著的毛筆——燙手山芋放下了。

“篤行之後必有慎思啊。”這時有一個男聲吩咐旁邊站著的丫鬟:“還不為三奶奶鋪紙,我替韓嬸子向三嫂再討一張貼兒。”

韓太太也反應過來,忙笑著說:“既是這樣,我又多得了一張帖兒,豈有不承謝七爺的。”

七爺?沈暖玉心裡當真被氣冒煙了,即使知道這人可能是出於好意替自己解圍。

要不是站在高凜西身旁,位於眾人矚目之處,她倒真想回頭狠狠瞪一眼這七爺。

站在案旁的兩個穿青褶子,系粉綢腰帶的丫鬟聽了忙應聲,然後小心翼翼的雙手託著,將高凜西所寫的字放下了大紅洋漆托盤上。

另又鋪了一張紙,拿鎮尺撫平,道了一句:“三奶奶請。”退後到了一旁。

被架在這裡了。這和當年上學的時候,被老師點到頭上,到講臺上回答問題還不一樣。掛在講臺上,頂多是引來一陣鬨堂大笑,下課鈴一響,這事就都被忘的差不多了。

可是現如今……

沈暖玉只能是硬著頭皮抬起了胳膊,然後抬筆去蘸端硯裡帶著淡淡松香的墨汁。

就在那墨汁漸漸脫離上好的狼毫毛將落回硯臺盤時,沈暖玉反倒是舒了一口氣。

逼到絕境是無畏。

已然如此,除了破罐子破摔,還能後悔她在現代的時候為什麼不未雨綢繆練練毛筆字麼。

“慎思”的“慎”繁體怎麼寫了來著……

沈暖玉打定主意,寫什麼繁體字,她就按簡體的寫法,沒準能矇混過關呢。

抬筆,手都沒出息的微顫了起來。

人在高度緊張的時候,大腦會跟著飛快運轉麼?

沈暖玉在落筆的時候,腦袋裡竟是憶起了家裡掛著的那張現代工藝影印品,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

快和慎偏旁部首一樣,那豈不是簡繁一體。

連寫個特立獨行簡體字的機會都給她抹殺了麼。

一筆落在宣紙上,沈暖玉就知道字被她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