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皺眉說道,瞧他正輕敲桌面的指節間戴著一枚碩大出奇的戒指,其他人不經意間揮手,也能見到這東西,商道之人都該看得出,這是商號印子戒,在座的都是大商號的掌櫃級人物。

“李半縣,半縣?那算個什麼東西,半省都不怕先不說我chūn暉行的東家可是內務府的爺兒,諸位身後不是部堂就是督撫,再往上攀,阿哥們都能說上話,他算哪根蔥?是吧,韓掌櫃?”

那不屑之人問著敲桌之人,其他人也都紛紛應聲贊同。

“陳掌櫃,咱們是做生意,不是拼刀槍,東家可不喜咱們太出格。江南的張元隆是什麼下場,你們也看見了。背後的噶禮可是兩江總督,萬歲爺的nǎi兄弟張伯行說殺就殺了,噶禮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栽,連萬歲爺都護不住。國局面前,誰大誰xiǎo可沒個準。”

那韓掌櫃面帶憂sè說著,聽江面喧囂聲越來越大,他又補了一句:“還是照著之前的規矩,送上一份過江錢吧。”

“怎麼也不能讓那姓彭的土商人騎在咱們身上……”

那陳掌櫃卻是不為所動。

“不是那彭先仲,此事該是李半縣一手謀劃的,這李半縣……不簡單。”

另一個人出了聲,眾人都看過去,拱手稱於掌櫃,請他再說下去。

“我在湖南已有耳聞,這浛洸之勢,並非此前那彭先仲一時而就,而是有淵源的。半年前,英德楊chūn作luàn,殺了這裡的委員和不少書吏,之後就是那個叫李肆的弱冠少年,挾著黑白兩道的勢頭,將這裡的書吏壓住,幫著彭家往湖南銷他的琉璃貨。那段時間書吏巡役們特別老實,咱們還沾了他的光。”

於掌櫃悠悠說道,像是品酒一般地在品著人。

“蔣贊一來,這李肆就縮了回去,原本還以為他真是避蔣贊鋒芒,卻沒想到,書吏受壓半年,再被蔣贊bī迫,jī得在過江商眾身上下足了功夫,才鬧出了千人衝關的禍事。接著彭先仲跳了出來,拿出一份條款詳盡的關會章程,糾合商眾壓服了蔣贊,這裡面的關節,一想即通。”

於掌櫃目光閃爍,沉聲道:“這分明是那李肆以退為進,推壓造勢所為你們可千萬不能xiǎo視了他此人年紀雖輕,所求卻……”

話沒說完,遠處江面上陡然響起蓬蓬爆響,扭頭看去,正見幾團青煙從一艘大沙船上冉冉升起。

“求什麼也得看鳥槍答不答應幫我護船的可是湖南撫標的兵要不是官船忙不過來,怎麼也不得在這浛洸xiǎo關被人攔住。”

陳掌櫃舒了口氣,朝著大家揮手:“來來,吃咱們的估mō著船要過了,這些廣東蠻子,難不成還敢作luàn?”

其他掌櫃都笑著動起了手,那韓掌櫃和於掌櫃對視一眼,微微聳肩,卻也沒再當大事,正要舉筷,一人忽然出現在這雅間mén外。

“諸位好興致啊,我彭先仲可是來晚了。”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風度儒雅,不像是個商人,他這一報名,在場十多位掌櫃都楞了一下。

“彭家的,你可是來求湯yào費麼?別擔心,死傷撫卹,都算我的,開下單子來,以後可要瞧清楚我chūn暉堂的旗號嘍,我船上的兵爺脾氣真有些不好。”

陳掌櫃很大氣地開口,其他人都看了過來,韓於二位還饒有意味地看著彭先仲,等著這個在連江聲名鵲起的新秀如何應對。

“chūn暉堂的陳掌櫃?哎呀……就是為這事來的,可得趕緊讓你船上的人停手,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彭先仲語氣倉皇,臉sè卻沒變,很有些怪異。

“開mén就停手,這道理xiǎo兒都該知道,要怕你糾合的那些人出事,就手腳利索點。”

陳掌櫃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