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眼珠子定著不動,“可能我正在裝機關弩。”

大概覺得節南的表情寫著不信,小柒嘴微嘟,“沒瞧見就是沒瞧見,我騙你幹嘛?所以,這算我單獨行動,就跟以前每回單獨行動一樣,丟給你收拾爛攤子唄。”

“臭小柒,你那些機關弩已經落在禁軍手裡,我怎麼收拾?”節南撇撇嘴,“開始我真以為你喜新厭舊,後來倒是想明白了你究竟為什麼強行出手。”

小柒的腦袋又側趴了桌,後腦勺對著節南,不言語。

節南用手當梳子,幫小柒扒拉扒拉亂糟糟的頭髮,“師父和咱倆就是身陷重圍,眼看著咱們叫著叔叔伯伯的人一個個被殺,最後師父為咱倆放下劍服毒自絕,可他本來是可以自己脫身的。你幫赫連驊,是因為他和我們面臨相似的遭遇,慘遭變故,已經沒有退路,幫他的人紛紛死在他眼前,他像師父那樣豁出了自己的命。而你救他,是彌補當年沒能救得了師父的遺憾。”

小柒聲音抽泣,“臭小山,就你能說……我想師父了……”突然雙手趴桌臉朝下,哇哇大哭。

碧雲端著熱粥愣在門外,節南食指豎唇,小丫頭輕手輕腳進來放下托盤,又輕手輕腳出去了。

節南輕拍號啕大哭的小柒,眼裡也泛了紅。師父走得那麼悲絕,小柒和她都受了重創,不可能痊癒,只能任傷口開開合合,伴她們一輩子。

小柒哭著哭著睡著了,節南給她披上一件大衫,關了屋門,走進伙房。

伙房血腥藥香混雜,一排小爐尚有餘煙,飄進煙囪管。外屋大灶讓小柒改成了練藥大爐,這會兒還有溫火,只覺得熱,看不出爐子裡面的東西。

節南見了,繞道走。剛拜師時跟小柒搗蛋,在她的藥爐子里加料,練壞了藥丸,師父罰兩人各服了一顆,結果拉三天肚子,那種經歷如今可以笑過,當時可慘,發誓從此絕不碰小柒的藥爐。

伙房裡屋其實是柴房,地方很小,小柒閉關的時候用來睡覺,所以總是鋪著乾草垛子。這會兒,臉色蒼白的赫連驊躺在上面,上身沒穿衣服,卻被白布裹成了乾屍,仍見深深淺淺的血紅散在各處。右腿也傷了,膝蓋以下裹著布,還夾著兩塊木板,顯然斷了骨頭。

即便氣息奄奄,這人這張臉仍透出明豔的俊美。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進來,赫連驊的眼睫顫了顫,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吐出幾個字,幾不可聞

“別管我……給我滾開……”

節南耳力卻好,聞言挑高了眉,神情冷嘲,走上去一抬腳,踩住赫連驊的胸口,手肘往膝頭一撐。

赫連驊疼得瞬時倒抽一口涼氣,奮力睜開雙眼,以為敵人找上門來,卻驚見桑節南。

他斷斷續續咳著,“幫主……你作甚……”

“這一腳,為小柒踩的!”身體前傾,將大半重量壓在那隻踩著赫連驊的腳上,節南笑得冷颼颼,“警告你,下回要再尋死,挑個安靜點兒的地方省心點兒的死法,別在那麼多人面前裝英雄,更別讓我姐妹倆瞧見!”

赫連驊額頭立刻冒起一層冷汗,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腳漸漸踮起,變成足尖頂住心尖,節南眯著笑眼,壓上更多重量,看赫連驊這回疼得眼瞳翻上也沒多半點同情,“赫連驊,你不是世上最悲慘的人,但肯定是報仇最愚蠢的人,看你那麼喜歡挨仇人的刀子,我要是你爹孃,我要是你大哥,大概會再被你氣死一回。不僅沒讓大皇子吃苦頭,還給他機會斬草除根,不留你全屍。”

赫連驊才覺眼前發黑,胸口的重量頓然消失。

節南已經轉身往外走。

赫連驊奮力伸手捉住節南的衣角。

節南身形一頓,回頭,低眼睨著赫連驊因憤怒憋紅了的臉,“看來真是活過來了,氣色不錯。”語氣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