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部分(第2/4頁)
章節報錯
痛苦,普天之下,有誰把自己的母親拿來怨恨的嗎?她的淚滾滾而落,淚眼模糊裡,她望見母親緩緩地向她跪了下去。
“阿綠,”母親喚她,從未有過的溫柔,帶著虔誠的懺悔,“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的女兒們,就讓我對你們所有人的愧疚都彌補在眉荔身上好了,眉荔現在是有光環的人,她的名譽傷不起,如果讓人知道她有個當**的妹妹,記者們會怎麼寫她?人們會怎麼看她?”
母親的哀哀乞求、涕淚俱下在阿綠看來是這樣令人不可置信,曾經恨不能把女兒的肉身寸寸算計的母親如今竟這般體恤起眉荔,阿綠只覺可笑:“**之前呢?是坐檯女。坐檯女之前呢?是按摩女。**、坐檯女、按摩女,眉荔要有哪一種妹妹才能保住她的光環?”
母親站了起來,面容扭曲,目光淒冷,她一步步走向阿綠,以十年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流露的一個母親柔軟的聲音說道:“既然消失了十年,就不該再出現,就當做你已經死了好了;就當做在你出生的那個夜晚,我把你扔進尿桶裡,眉荔沒有把你救過來好了;就當做在你發高燒的那個夜晚,眉荔沒有救你,你已經死去好了……做了我二十五年的女兒,苦夠了,也恨夠了吧?不如當做十年以前你就已經死了!我已經失去你十年,我已經習慣沒有你的生活,可是我不能沒有眉荔!眉荔給我帶來的是你永遠無法為我帶來的榮耀和驕傲,在那個勢利的鎮子上,你都看到從小到大那些人是怎麼對待我的?因為生不出男孩,因為窮,我們被街坊鄰里唾棄,被所有人嘲笑,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可是現在鎮長看到我都要禮讓三分,因為我是眉荔的母親,眉荔是鎮子的驕傲,鎮長恭敬地稱呼她鄉賢!現在我不用沒日沒夜地幹活,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要為一家人的口糧算計,眉荔給我在鎮子上買了幾棟高樓,我只要收收房租就能過蹺二郎腿的日子!你爸爸也不能沒有眉荔!他一個無用的癱子,因為眉荔才能對保姆指手畫腳,才能像主子一樣過活!你的弟弟更不能沒有眉荔,所有的前程、未來都要仰仗眉荔,指靠眉荔的光環……”
母親的淚每一顆都像符咒,長篇的告白就像冗長的繩索,一圈一圈套住阿綠的思緒和呼吸,裹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在母親近乎冷酷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懇求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身子碰到天台的護欄。冰冷的鐵欄像鋼刀一樣架在她的腰脊上,她激靈靈一凜,本能地揚起頭顱。
從小到大,阿綠從不曾這樣揚起她的頭顱望向高高的天空。這是姐姐常做的動作,姐姐說天空充滿夢想和希望,天空包容所有眼淚和微笑。當姐姐在母親的山地上高高揚起她的頭顱,阿綠就把頭顱秤砣一樣垂下去。垂到腳背上去。她害怕她揚起頭來。並不能像姐姐一樣望見高而遠的天空一碧萬頃,霞光萬丈;她害怕她揚起頭來,只有絕望的烏雲密佈。
她是個一出生就不討母親喜歡的卑賤的次女。儘管不喜歡。母親待她還是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餓了給飯,渴了給水,哭了的時候。還能給白眼和謾罵。只是當母親打毛線的時候,弟弟和姐姐圍著。她給他們的微笑和溫柔,沒有一併也給她。她總是孤零零一個人,遠遠地躲在一邊觀望和覬覦。阿綠自己也討厭自己。弟弟因為是男孩,便什麼都是好的。她自覺地不同他比較。可是姐姐除了和她一樣是女孩以外,她什麼都和她不同。姐姐漂亮,聰明。人前人後落落大方,她卻各種畏畏縮縮。猥瑣見不得人。
上小學的時候,語文老師拿著鉛筆盒重重敲她的頭,邊敲邊憤憤然地念叨:“你怎麼會是眉荔的妹妹?你怎麼能是眉荔的妹妹?”在鎮子的中心小學,哪個老師不知道眉荔的名字?那個門門功課都滿分的尖子生,那個作文寫得拿獎拿到手軟的優等生,那個被老師贊為“柳州風骨,長吉清才”的柳眉荔,她是她的姐姐,同父同母,一奶同胞。她光想想就能鼻頭髮酸